野  鸭

它们并没有感觉到，风吹起的

涟漪就是深秋发出的信息

也没有抬起头来——只有湖水能够

照见自己。接下来可以说

 

野鸭们都把我当成了

值得信赖的朋友。它们在水中

多么惬意，就像一群顽皮的

孩子。不过它们有时也

 

会朝湖岸上瞅一眼，仿佛

在自己的领地上歇息

就只能是这样。但后来我的朋友

马稷告诉我那些鸭子

 

不知道已经迁徙到哪儿

去了。因为现在陷阱和马尾套

比那些鸭子还要多  

 

紫苜蓿花

五月，紫苜蓿花开得正艳

这热烈的情绪铺展

 

仿佛一朵云呈现的美，

缓慢打开记忆，我看见的

 

花香都是紫色的霓裳

和翩翩起舞的彩蝶

 

它们唤醒我，月光下

思绪是无数闪烁的星群

 

但那时，你击穿了我的堤岸

忧伤就像绵绵细雨

 

不断堆积……这缓慢渗透

的过程让我无法拒绝

 

红  叶

那时我刚刚来到河边，

并且，猎狗巴力斯也跟着

主人的枣红马——

该回家了，羊群都聚在一起

彼此揣度草坡上

那些谁也未曾注意的

秘密。但寒风毕竟到来，

三只乌鸦在树枝上呱呱地叫

好像有什么急事一般

但我还是离开了，

……不远处，一枚红叶在风中

落入深秋的河面。

 

月夜纪事

小白杨在风中沙沙作响，

河水也是。只有我在月夜里

依旧与你保持距离。

 

但这并不意味着，两片叶子

都载入了自己的史册。

那时，我在空旷中任风淘洗，   

往事和裸露的相思

 

也被时光持续颠覆。所以

我在高处眺望——

夜莺歌唱着，松涛的

和弦让大地噙满了泪花

 

而那些马匹啃着夜草，

它们不动声色，却听见了

远处的狼嚎。夜幕中

 

一群黄羊飞奔，我知道另一场

残酷的较量已经开始。

 

三棵树

因此我也来到了这里

并且，像一只黑色牧羊狗所

能够表达的情感。

临近的一棵树落满了

乌鸦，以及还有几只我叫

不出名字的鸟

都回到了自己的窠中。

而另一棵树上光秃秃的

叶子散落在地上

仿佛我也一下子被时光掏空

其实，在这个季节

我也更愿意让自己成为

一棵树，默默地

用爱把你的阴霾廓清

 

玉米的耳朵

那个午后，我看见草地上

一只灰色兔子奔跑

 

相同的声音是：竖琴

发出了邀请。在云之上

 

也与一只仙鹤同行，

而暗流涌动，黑色的液体

 

把恐惧带进了地宫

所以岩石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上升的力量

用剑的速度直指苍穹

 

因此我也可以等到黎明

等到花开的季节用一杆长矛

 

开辟我的田园。并且就

像屋脊上的黑色蝙蝠

 

无  题

这些雪白得刺眼，林中

光秃秃的树干仿佛石人守卫着

自己的领地。所以无言却

拥有尖利的舌头

 

在积雪之上，风掀起的

涟漪有时比浪滔凶猛

有时，也会在低洼处急剧喘息

并等待一根焚烧的骨头

 

就像一盏灯所带给我

的明亮。以及空阔与寂静

都进入了我的视野，

但那时，一只灰褐色兔子狂奔

 

假如没有雪这兔子也不会

成为现在的兔子。

 

芨芨草

白毛风卷起的咆哮，惊涛

又一次掳掠大地——

但芨芨草，这微不足道的名字

让我的灵魂有了温度。

 

苍凉的本意是，让生命

攀升，并用一场风暴完成葬礼

而我喜欢看见天边的彤云

看见一只手紧紧握住

另一只手。

 

所以在这个季节，我拥有了

光亮。暮霭般的忧伤

一直深及我的血脉……也让我

能够用沉默表达，用内心

 

的阳光照亮人生。

现在，我不想离开草原

也不想在这苍凉的季节里

让生命的图腾坠入冰谷

 

狼  嚎

雪岭上，一匹狼对着

月亮长嚎。它仿佛憋足了劲

脖子朝天空延伸

那声音凄厉而开阔——

 

我不知道它在传递什么

信息，抑或是向狼群发布的攻击令？

 

而白茫茫的雪原上我并没有

觉察到一丁点战争的气味

仿佛这都是大自然

古老的法则，也是宿命

 

但现在，我相信是因为狼失去

了它的孩子。声声长嚎——

是呼唤，也是深深的哀鸣

 

不再回想了

这些年，我老是活在自己的

记忆中恍然若梦

 

并且连绵不断地看见

黑色影子在眼前持续晃动

 

的情形。但我并没有说出来，

也没有像一只冬眠的熊

 

所采取的方式。也就是说

我毕竟已经离开山谷

 

但在高处，岩石中的幽暗

带着潮湿的气息。

 

或者就回到阳光中，并且用

盛开的花朵照亮内心

 

就像一次旅程，没有去想

却已经悄然抵达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