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08期  
      汉诗
凌翼的诗
凌翼

 

  在双井邂逅黄庭坚(组诗)

 

埚洲渡口

在埚洲渡口

遇见了一叶扁舟

舟中坐着的并非宋词中的渔翁

而是一位扎着头巾的现代大娘

她在守候着她的渡客

我问对面是什么村庄

她说对面就是埚洲

 

宽阔的河面

弱水三千

对岸有几只小船像野鸭飘荡在水面

埚洲住着一百多口人

他们常常渡船来到明月湾

经过一大片茶园和黄庭坚墓园

到双井村采买他们的日常

 

我想渡舟到对岸

尝试一下当年那边的住民

与黄庭坚隔岸而居的感觉

但时间像逝水

没有让我实现这一突然涌现的想法

我离开时

扎头巾的老大娘开始哼一支曲子……

 

明月湾

那块地就是明月湾

上面种植着很多草木

那些草木的叶子采集起来

可以制作成茶

当时名满京城的“双井绿”就是这里出产

 

黄庭坚拿着这些茶分赠给当朝的士大夫们

他们记住了双井

记住了明月湾

他们还想喝这茶的时候

只好一首又一首地写诗

用他们的文字来换明月湾的茶

 

我在茶园里走过

一片云雾袭来

以为是宋朝曾经萦绕过这片茶园的那缕云雾

又来袭扰这些茶叶了

我被云雾淹没

茶园若隐若现

采茶的女子若隐若现

黄庭坚从宋朝若隐若现走过来

 

十里秀水

从黄龙山流淌过来的水

披荆斩棘杀开一条水路

沿途汇聚着一道道溪流汹涌而来

到了明月湾

突然变成少女般腼腆宁静

 

里面倒映着蓝天

青山白云还有飞鸟的影子

一缕雾弥漫过来

将我一首未完的诗歌掩埋

 

我寻找那个引领江西诗派的人

他钓过鱼的矶石还在

他刻在崖石上的字还在

与我擦肩而过的一个路人

他嘴里吟诵着宋朝才子的诗句

 

他作古九百多年了

真想在此遇见他

沿着十里秀水走一遍

谈论江西诗派或者现代诗

或者什么也不谈

就在云雾里穿行

他吟诗

我也吟诗

 

 

先生在路旁的石头上刻下两个字

——双井

是怕后来人忘记这里

还是怕双井淤塞湮灭

 

我到来的时候

没有看见双井

只看见先生刻下的这两个字

遒劲有力,近一千年时光

字却依然泛着当年的神采

 

镌刻在石头上的字

变成了村子的名字

成为众多膜拜他诗书的人

远道而来的理由

 

我在村子里走一遍

又走一遍

不知是想邂逅先生

还是想邂逅先生的灵魂

 

凤凰山

很早就知道有山谷道人

这位早我九百多年写诗的先贤

寻访他

心中装着满满的诗意

 

我用三千首诗歌的距离

渐渐走近他

看见黄庭坚故居

背靠一座凤凰山

他和宋朝那些大文人吟诵过的“双井绿”

依然在明月湾的河洲上

青翠如昨,云雾袅袅

似乎是黄庭坚与苏东坡、欧阳修、司马光、梅尧臣……

诸诗人雅集时茶盅里升腾起来的雾气

 

凤凰山不语

看云烟来来去去

就像双井村人

一茬茬成长又老去

也像每个朝代的诗人

一茬茬新生又在暮气中消逝

 

我在凤凰山前

读着残留在云雾上的诗句

撕下从峰顶涌来的一片云雾

写下刚刚闪现的灵感

 

黄庭坚塑像

黄庭坚塑像

花岗岩石雕上

宽大的衣袍间撒落着一群孩童

黄庭坚手握一卷书

一个孩童也伸出手去抚摸那卷书

还用眼睛打量

这位老爷爷生不生气

 

风已吹不动这位老人的胡须

他活得太久

从北宋年间算起来

跨越了元明清民国……

他的须眉变得石头一样坚硬

眼神凝固望向更远的深处

 

只要诗歌存在

他就会活着

即使死去

他依旧是江西诗派领袖

依旧是“宋四家”之一

透过修河的云雾

依旧能看见那个为母亲倒马桶的孝子绳权……

 

他站在双井的大地上

一群孩童围绕着他

翻着他的衣袖

与他争抢着手中的书页

咿咿呀呀的朗诵着一首《牧童》——

“骑牛远远过村前,吹笛风斜隔岸闻……”

 

钓矶台

从河岸凸起一块石头

少年黄庭坚坐在上面钓鱼

许久钓不上来一条

他不愠不火

一手里拿着钓竿

一手里拿着书卷

 

或许是鱼在钓他

他在钓书卷里的字

那一尾尾活蹦乱跳的鱼

跳跃在他的眼睛里

他坐在矶台上

那座小石台又陡增了高度

 

河风吹过来

将年龄从童年吹到少年

他将四书五经诵读一遍

一河的鱼都来咬他的钩

他垂钓

钓来深深浅浅的意境

 

修河的水在宋朝时就这么流着

在今朝也这么流着

我蹲在钓矶上

没有鱼竿

但有了更多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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