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想象一个人在天堂

1

燕子挤入云

一首诗飘着飞

我似乎看见你的童年

海边。夏日呵

渴像孤独，潮水酿酒

祖父摇船  如李白的诗

 

三岁你就老了

不吃饭，吐奶，只喝中药

做梦就有一只猴子敲着火把

父亲的布偶荡着秋千

虱子一般的小海龟

咬住一滴又一滴的咸水

 

某一天我把它一再想象

一个男人的运气

只剩八匹马的草原

那时我扶着厕所的墙

抽烟，偷偷烫了一下左臂

抬头时候 满天星

2

一首诗睡着一个人的梦

饮明前龙井，睡干净被子

词在烛影里

穿上花衣裳  你的羞涩

像西湖岸落绿梅

让路过的人路过……

 

永无宁日的恶心，绝望踮着脚

没有一条小路再次通往死亡

明日的花书包装满手雷

可以弱智，不可学习活

爱与忧伤无关

晨露从不押韵

 

那时我已会望山

偶尔滚下去的巨石

呼吸似乎宁静。挑水不过悬崖

牵西西弗西斯之手

偷菜，捅马蜂窝

精力饱满如一个诗眼

3

被选中的词

被一支烟掐灭

温暖恰似省略号

爱是豆腐渣

喝咖啡，喝咖啡

一亿吨眼泪也不能腐败今夜

 

失眠是多么好的玩伴

蚂蚁搬家，我们是同类

你侧向左边

我仰面朝天

你念着自己早点老去

我碰疼了无辜的孩子

 

继续走着，拄着字的拐杖

牛无知的舌头。祈求什么

虚无的犄角顶着你的肺

热风似火，锻造灵感的无名指

打开一包烟

啊多么精确，还是20支

4

转折是必要的。一种角度

看透一条河流弯曲的心性

把手机想象为柳树之一条

拂动黄昏，到暗夜

隔靴搔痒的铁轨，唱一曲好了

幸福已在，亲吻酒精棉

 

犹疑也是必要的。没有理由

不为一首诗选方好墓地

我们都爱死亡。不得不爱

玫瑰和夜莺，不如一篇悼词

写下也可以失败

无须流亡，我已归来

 

水草收拢安静的闪电

想象一个人握着镰刀

漫步而入，黄透的麦田

避开雨幕和赞美

祈祷美的虚幻

如龟壳，清晰而实在

5

厚嘴唇。凝视如书页

不愿发出一点声音不能

轻易。轻逸的鹿的脚趾

踩破浴缸的水汽

昼日越来越长

越界的恐惧是枇杷的甜

 

窗外的教堂

没入丛林的刺猬

纱帘闭上你的眼睛

光交还给世界

亲吻如落叶

坠入泥土和泥土

 

一句诗鼓励另一句

两段蜡烛的贴面舞

不准备主题，火柴盒空着

飞蛾托住玻璃的汗

热融化无终点的旅行

高潮原来如此轻浮

6

至无。影子如一枚书签

石头把一个人扔向你

过去的种子抖落雪花

情欲的信使骑马飞驰

高脚杯来满汾酒

猫眼透红，一切变了

 

雨推敲树，寂寞如枣核

感冒的情侣在桥上打着伞

我喝柴胡一支，心思安定

遥望湖边晚宴

有人唱起生日歌

除了我，都是句号

 

无和有的恋爱。有拒绝无

“无中生有吧。”道德与高尚磨牙

有多少诗没有下落

饥饿的勇气又从何而来

最好让思想决堤

最后的最后，是历史暴雨的隐秘

7

种花除草之外，你喜欢削苹果

时间多余的皮，健康过分的肉

剩下名词憔悴的脸

叙述如假发，虚构涂脂抹粉

那些爱与被爱的笑话

如爬山虎，如糖醋鱼

 

如小说中的“我”

和一个陌生女人捉迷藏

有些时候那么近

有些时候那么远

松开合欢树

抱起更多更多虚空

 

一块空地留下

不会跳舞的诗人走开

少数派的狂欢

让蝙蝠打开午夜之门

放出萤火虫

你是欢乐颂

8

做一块砖，还是做一堵墙

都不重要。死偏向哪一边

也无所谓，你也无须追踪

谎言何时会抛来一个媚眼

修复创痛和废墟不如刷牙

刷牙不如远离生活的美味

 

让老快一点老

让爱慢一点爱

你喊立正

我吹口哨

一直向前

手和皮囊空空如也

 

如撒入白开水中的盐

诗分解为诗的晶体

自然如自然，让发生发生

骨折，失明，忧郁症

若有诗歌的美德

不过对呕吐的接纳

9

雨只能下，夜只能黑

终有迷路的一局

叹息未来不如把自己灌醉

伦常的手术刀不能只切西瓜吧

给你我的身体，给我你的灵魂

爱情的病历是最好的遗产

 

我想没有墨水的笔

和未曾经历的地狱差不多

而纸的白也正是天堂的白

谁曾记得谁曾写下

庄子哥发来伊妹儿

曰，谶语是相忘相忘

 

想象一首诗之后

另一首诗的开端

麦场空空，恍惚人间

我趴在石碾子上放风筝

天不高不低

云很淡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