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08期  
      实力
其他房间的住客都没在
魏思孝

 

1

 

交付租金后,我从步行街找了辆出租车,徐大成和我一起将电脑、被子、衣服和杂物放进车里。我对新的住处很满意,房间和徐大成之前的描述出入不大,朝阳有阳台有电视有沙发有张床,还有网线。小杨说如果我想上网的话每个月要额外交纳三十块钱,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交。我的电脑实在是太破了,是我几年前花一千块钱买的二手电脑,正常状态下开机需要五分钟,如果启动失败的话需要把电源拔下来重新开机,有几次拔掉电源重新开机也没成功,我用手掌拍打了几下机箱和显示屏又好了。总之我就是这样磕磕绊绊地用这台电源写东西,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这台电脑会再也启动不了,这是肯定的。所以每次写完东西后我都要先把东西存到优盘里,以防万一。但是我的优盘是三十几块钱的便宜货,买来之后没几天,没等电脑坏掉它先坏掉了。现如今,我对这台电脑爱护有加。我不想扯网线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要克制住自己,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网络上。

 

2

 

徐大成所说的两个貌美的单身姑娘,我只见到了小杨,另外一个迟迟没有现身。说一下小杨,单身不单身另说,从外观来讲她谈不上貌美只是皮肤还算不错。五官?怎么说呢有点像我印象中的东南亚人,大额头,小细眼,塌鼻梁,宽嘴唇。小杨说这个房子是她和同学马丽合租的,剩下的单间出租给我,她们是二房东。小杨还对我说她们从中加了点钱但不是很多。在见面的伊始小杨就这样对我说了,意思是明人不做暗事让我不要闹情绪。我笑了笑觉得没什么,甚至对小杨好感倍增,她是一个坦诚的人。房间月租一百五还是可以接受的。当场我就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小杨对我说,下次房租要提前一个月交。在签订合同的时候小杨又对我说了一下注意事项,希望我能遵守。这些事项包括:

每次用洗手间的时候要敲门确认一下里面有没有人。

在客厅等公共场所不要穿着过于暴露。

保持好公共场所的卫生。

最好不要在公共场所吸烟。

最好不要回来得太晚。

最好不要带朋友留宿。

最好不要用他人的物品,用的时候要事先征求对方的同意。

我问小杨,哪些是公共场所。

小杨说,客厅,卫生间。

我想以后上厕所的时候不能抽烟了。

签完合同,小杨交给我两把钥匙,大的是大门的,小的是我的房间的。小杨看着我说,放心,我没有你房间的备用钥匙。我本想问一下小杨做什么工作之类的,没等我开口她的手机响了,她赶紧跑回了房间。在小杨转身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臀部挺翘的,看得我的唾液有点多。

 

3

 

住进来的第一个星期,我没见过传说中的马丽。倒是听过几次她的声音。星期天中午我刚泡上方便面,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高跟鞋的声音然后是呼喊小杨的声音。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其实,出于礼貌我可以衣冠整齐地走出去敲响她的门然后做一番自我介绍,她会友好地请我进去说话,我走进一个女人的房间会闻到淡淡的香味。她倒给我一杯水,我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至于如何开口聊天我还没想好,也许马丽可以胜任这个任务。我等着她先开口,可是如果她也迟迟不开口呢,难不成我们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然后相互微笑起身走近接吻?如果真是这般,我会在她的嘴唇触碰到我嘴唇之际果断地一把推开她,低着头说,我不是随便的男人。马丽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吻你一下。我说时间来不及了我的小说还没有写完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于是我脱掉马丽的裤子把她摁倒在床上。

具体是星期几我忘记了,晚上我突然肚子痛,跑出房间直奔卫生间,卫生间的门紧闭着,我敲了敲,一个女的在里面说,有人。我说,对不起啊。我回头往房间走然后又停了下来。我仔细想了想从卫生间传出来的声音不是小杨的,不过有没有可能小杨在努力拉屎的时候声音发生了些许的变化,这是有可能的,不过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我又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有人,里面有人。里面的人有点烦躁。我说,不好意思啊,你是不是马丽。马丽说,对啊,我是马丽,你是谁。我说,我是王东,刚搬进来不久。马丽说,哦,你好。我说,我听小杨说起过你,但总是没机会见到你。马丽说,你还有事情吗。我说,我没什么事情,就是刚才肚子有点痛,现在好多了。马丽说,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回房间,我的事情还没完,等我忙完了我会告诉你的。我说,不用客气,你不用着急,我憋得住。马丽说,旁边有人和我说话,我拉不出来。

我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想等马丽从卫生间出来和她点头打个招呼,不过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就回了房间。等我接完电话,我的肚子又痛了起来,比刚才更厉害,我捂着肚子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里面没有人说话,我推开门蹲在马桶上,一股臭烘烘的味。

 

4

 

根据马丽的声音,当然她的声音很好听,不过从男性的角度出发,异性的声音基本上都很好听,除非是公鸭嗓子,还好这并不多见。我认识的有公鸭嗓子的女人也就一两个,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张柏芝,她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还好她长得好看,这多少会让人忽略她那嗓子。我的一个高中女同学也是公鸭嗓子,可她还是个话痨。

但是人的幻想总是倾向于美好。马丽是美丽的,这在我看来是肯定的。通过几次接触到马丽的声音,我的脑壳里已经勾勒出她的具体形象。我甚至动笔把马丽写进了我的小说中。

 

5

 

在小说里马丽唤作张迪,和名叫杨文菌的男的合租一套房子。他们俩的房间紧挨着,熟络了之后两人发生了性关系。但是杨文菌只是逢场作戏并不打算和张迪长期交往下去,张迪一怒之下偷了杨文菌的身份证索要两百块钱作为分手费。杨文菌恼羞成怒用锤子打死了张迪,他翻遍了她的房间也没找到自己的身份证,然后就逃跑了。几天之后,张迪的尸体发臭被人发现。警察经过调查了解到杨文菌和张迪交往过,并在张迪的内裤里发现了杨文菌的身份证。与此同时杨文菌已经失踪不见,警方锁定他有重大作案嫌疑。至此,故事要如何发展下去,我还没有想好。警察到底抓没抓到杨文菌呢,我也没想好。我想故事不应该这么简单,也许张迪并不是杨文菌杀死的。杨文菌是用锤子敲了张迪的头,不过张迪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杀死张迪的应该另有其人。具体是谁杀死了张迪,我准备在看到马丽的真实面容后再向大家做个交代。

 

6

 

夜里十一点多,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光。我坐在电脑前写到张迪被人用锤子打死。我按下Enter另起一行,鼠标所指位置的横杠在一闪一闪,然后眼泪掉了下来,我强忍着,一部分泪水流入鼻腔又进入口腔,我咽下去,咸咸的味道。流出来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掉下来,然后我把头埋在手掌里,漆黑一片。我确定我不是突然间才感觉到孤独的,只是孤独和张迪相遇,让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也就此时此刻,我非常想向一个人表露心迹,谈一谈我的生活以及我的孤独。

我从手机通讯记录的已接电话里看到没储存的号码,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四十五分。这并不是一次愉快的聊天过程,当时我正在写小说,电话响后我接起来没开口,过了几秒钟对方也没开口,我问是谁。你可能不知道,很少有人给我打电话,大多数时候手机对我来讲只有看时间的功能,偶尔手机响我会感到惊惶失措。我接起手机放在耳边沉默地等待着对方先说话,对方说,是我。我说,你是谁。对方说,你把我的手机号删了吗。我说,你是谁啊。我有点不耐烦。对方说,你没听出来我是谁吗。我说,没有。对方说,你最近还好吗。交流几乎没办法顺利进行下去,当对方不说名字而你却判断不出对方是谁的时候,双方就会很尴尬。我还要说的是金文文给我打电话的时机的确不太对,我当时的感觉正好,写得还很顺畅,这很难得。挂掉电话后,我抽了一根烟在电脑前枯坐了十几分钟也没找到之前的感觉。

金文文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在写小说。金文文问,你没找工作吗。我告诉你我已经烦透了别人问我工作不工作的事情,所以金文文此话一开,我就没打算再配合她说点别的什么。而后,金文文又问我找女朋友了吗。我说已经找了。她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会儿,显然她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我问你找男朋友了吗。金文文说还没有。我说你应该找一个男朋友照顾你的,一个人多不好啊。金文文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说那也可以。金文文想了想又说,这么晚你还不睡觉吗。我说,你不是也没有睡觉吗。金文文说我要睡觉了。我说你给我打电话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她想了想说了句,希望你幸福。我能听出来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哽咽的,没等我再说一句她就挂掉了电话。

现在我找出了金文文的电话,想打给她,可是上次的聊天让我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现在已经接近十二点,她应该睡觉了。有一次也是挺晚了我给金文文打电话,她接了电话后说出一个绵长的,喂。我说,你睡觉了吗。金文文说,恩。我说,那你好好睡觉吧。金文文说,恩。我说,有个事要告诉你。金文文说,恩。我说,先不说了。即便我找出很多的理由不给金文文打电话,但是我的内心还是想给她打电话的,所以我最终还是打了电话,只是对方已经关机。

 

7

 

如果我找到一个完美的倾听者,我要倾诉的是我需要一个女人,甚至不止一个。在住进来之前我想我会和小杨和马丽友好地相处。而现在我和她们两个只能算是相敬如宾,而马丽我还没见过。就在刚才,马丽在我的小说中让人给杀了,连我都不知道是谁杀的,今天晚上我就要把杀手给揪出来,不能让马丽就这样白白死掉。你不知道,马丽死得实在是太惨了,脑袋上被敲了个洞,估计是用洋镐干的,一个不算多大的洞,碎掉的头盖骨插在了大脑皮层里。我想想,那景观就像你用洋镐敲在椰子壳上。

大热天的,当马丽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臭了,腐肉味很重,略微呈现巨人观。(巨人观:死后57天,尸体腐败扩展到全身时,使整个尸体膨胀成一个庞然大物,称巨人观。形成巨人观的为高度腐败的尸体,由于其全身软组织充满腐败气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厚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紧张、四肢增粗、皮肤呈污绿色、腐败静脉网多见,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有的手和足的皮肤可呈手套和袜状脱落,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巨人,难以辨认其生前容貌。这种现象称为腐败巨人观。)按理说张迪的尸体应该早就被发现的,只是她租住的房子在二楼,楼下是附近小吃街倾倒食品垃圾的地方。即便你关闭门窗,腐败的味道还是会飘进来。张迪死后第二天开始发出臭味,合租的住户闻到腐肉味,以为是楼下的垃圾也就没太在意。又过了一天味道越来越大,他们才开始怀疑。开门后,他们看到张迪趴在地上,一只脚靠在墙上,嘴巴边上有摊呕吐物。

写到这里,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真希望我能生活在小说中,这样一来我就会出现在张迪的身边,阻止她遭遇不测。

如果再给张迪一次机会的话,我想她会选择换个小区租房子,这样就不会遇到杨文菌。不和杨文菌住在一起,就不会和他发生性关系,不发生性关系的话就谈不上分手,不分手的话张迪也就不会拿了杨文菌的身份证然后索要两百块钱的分手费。张迪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姑娘,她虽然身材不错模样俊俏但并没有像大多数从农村进城的姑娘一样去洗浴中心或者KTV之类的场所谋份差事,相反她一直洁身自好勤俭节约勤劳致富。只是,张迪碰到了杨文菌这个畜生。一开始张迪是真的有点喜欢杨文菌,在她面前他表现得很有礼貌而且很会关心人。可是上了几次床后,杨文菌和之前判若两人,他明确地告诉张迪,想和她长期建立炮友的关系。

杨文菌的身份证是法医在张迪的内裤里发现的,由于出现了巨人观,张迪的内裤已经深陷在皮肉里,法医用剪子剪开衣服,发现张迪的子宫和阴道已经受压脱出,身份证上杨文菌的脸在子宫阴道里显得不怀好意。

张迪和杨文菌所住的小区被一条商业街分为东西两部分,在东西两部分上分别有数条混乱的小商业街,商业街上分布着多家网吧歌厅以及饭馆。这个小区在本市是出了名的乱,由于地处市中心且房租便宜,外地的青年男女大都居住在此。我经常在本地电视台的“警方在线”栏目中看到这个小区发生命案以及抢劫斗殴等刑事案件的消息。张迪被杀的故事原型也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不同的是,警方认定杨文菌为杀人凶手,而我并不苟同。事情,没那么简单的。

 

8

 

第二天我还在睡觉,听见有人敲门,我问是谁。对方说,你好,我是马丽。我立刻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有什么事吗。马丽说,我用一下阳台。我说,哦,你等会儿。我打开门,看到马丽抱着被子站在我的面前,她笑容灿烂,比房间里的阳光都灿烂,她的牙齿很白,她的皮肤很白,只是她的眼神有点躲闪,害羞。她说,对不起啊,打扰你睡觉了。我说,没事。我知道我的头发很乱,估计她能看到我眼角的眼屎,这是肯定的,我每天都能从我的眼角抠出很大的一块眼屎。我就这样和马丽会面了,一点都不理想,我的房间很乱,还有股宿睡后的味道,烟味和臭脚丫的味道混合着。

马丽抱着被子说,我用一下阳台晒晒被子。我说,好,随便用。马丽抱着被子走向阳台,我从后面看到她穿着松垮的睡衣。我认为穿睡衣的女人最性感,比穿丁字裤的女人性感多了。丁字裤只给人诱惑,可是穿睡衣的女人就不同了,她带给你的是舒服的生活气息,睡衣里面不穿胸罩,这样的一个女人依偎在你的身上,你可以轻松地摸到柔软的乳房。我盯着马丽的身体还有淡白的碎花睡衣,我看到她把被子搭在阳台的晒衣绳上。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在她抬手的瞬间,她的细腰露出来。我的心好舒服。放好被子后,马丽冲我笑了笑走出房间。我关上门,走到阳台,趴在她的被子上闻了闻,一点都不臭,还有点香味。我用手摸了摸,又把整个脸放了进去。

 

9

 

马丽从我的房间走后不久,我就开始收拾房间和打扫卫生。我端着盆子去卫生间洗了个凉水澡,我憋着气把水一盆一盆浇在身上,过了一会儿体温占了上风。镜子上蒙着雾气,我用手指擦了擦,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两眼深陷,闪闪发光,没有一点眼屎。回到房间,焕然一新的我坐在电脑前,打字。

因为两百块钱,杨文菌和张迪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杨文菌冲到已经废弃的厨房里,从柜子里找到一个锤子或者洋镐。他看到张迪跟着他走了出来,就把她拉到房间里,关上门,没等张迪来得及反应,锤子已经落到了头上,疼痛来得太突然了,张迪立刻就尿了,哗啦啦的。杨文菌扔下昏过去的张迪跑了。张迪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并不是杨文菌,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等她感觉有人在她身上乱摸的时候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到一个男的蹲在她的眼前,她想大声呵斥,说出来的话如同不成功的屁。男的很镇定,扒拉着张迪的脑袋,瞄准杨文菌之前在张迪头上留下的洞,又砸了下去。只是弯钩锤子或者洋镐勾住了张迪的头盖骨,即便男的用脚踩着张迪的脑袋用力拔,也没拔出来。

 

10

 

揭晓谜底,张迪是李奎杀的。

现在我面临的选择是,要不要让警察查明真凶,要不要让杨文菌被抓,要不要让李奎被抓。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假设我让警察查明真凶,便会还杨文菌清白,他就不用隐姓埋名下去,但是按照小说中我给杨文菌设定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去自首,这样一来只能让杨文菌被警察抓住。

抓住后,警察问杨文菌是用什么把张迪打死的。

杨文菌说,用锤子。

警察问,打的哪里。

杨文菌说,你猜。

警察微笑着说,头。

杨文菌说,你猜对了。

警察又问,打了几下。

杨文菌说,一下。

警察说,还不老实,你明明是敲了两下。

杨文菌说,一下。

警察说,两下。

杨文菌说,一下。

警察说,两下。

杨文菌说,一下。

警察说,两下。

杨文菌说,一下。

警察说,两下。

杨文菌说,一下。

警察把张迪死亡现场的照片扔到杨文菌的面前,你自己看看。杨文菌看着照片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一边哭一边说,我没想过要杀她的,我没想要杀她的,我真的没想要杀她的,真的我真的没想要杀她。等杨文菌冷静下来后,他又说,我只敲了一下,而且我记得锤子也没在头上,我没记得锤子还在张迪的脑袋上。

一想到杨文菌被警察抓住会失去自由还要面对警察恶劣的态度和卑鄙的手段,我就心痛无比。真的,我太痛心了。仿佛被抓的是我,我无法接受这一切。被奴役的人还会是人吗,你做什么都要打个报告,比如说我口渴了我想喝水,我说警官我想喝水。喝水可以,你先喊我一声爷爷。我忍着不喝水,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三小时过去。爷爷,我想喝水。没听清楚,你说什么。我想喝水,爷爷,我想喝水,给我一口水喝吧爷爷,求你了爷爷,孙子我想喝口水。警察把一瓶水扔给我,淡黄的,在塑料瓶子里装着,还有点温。我喝下去一口,味道怪怪的,这是尿。可我实在是口渴难耐,我还是把水喝了下去。照此下去,过不了多久,我就一点脾气也没有,一点尊严也没有了。为了吃口饭为了喝口水,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碰到变态的警察,你想吃口饭喝口水,就要给对方口交和脱下裤子贡献屁股。时不时地几个警察会玩点SM,一条狗链子拴着你,你趴在地上学狗叫;你的对面是另一条人狗,你们厮打在一起,胜利的人狗会有根烟抽。为了博得主人的欢心,人狗们开始争风吃醋相互排挤和打压。我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我宁肯,宁肯,自杀。只是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11

 

我还是不打算让杨文菌被抓。就算以上的情形不会出现,依照我给杨文菌设定的性格,只要让他三天不合眼不睡觉,他就会崩溃会立刻求饶。保证不了睡眠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为了能睡个安稳觉,杨文菌什么都能答应。

如果让杨文菌的第一锤凭空消失掉,只剩下第二锤,这样杀死张迪的凶手就是另外一个人李奎了。要知道,在我要写的小说中杨文菌和“我”的关系不错,是我最好的哥们。请大家忽略掉杨文菌,他根本不认识张迪,也没和张迪发生性关系,更没有因为和张迪分手的事情一锤子把张迪砸晕。是的,和张迪有瓜葛的是李奎。

忽略掉杨文菌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我离开电脑走出房间,看到小杨正坐在沙发上吃着苹果看着电视,她看到我走出来笑了笑,我也笑了笑。她伸出手中咬了一半的苹果问我要不要吃。我说不吃。小杨说吃一个吧,我这里还有很多。正说着小杨从沙发上起身穿上拖鞋回了房间。我从卫生间出来后,小杨双手抱着四五个苹果要给我。我说真不要真不要。你快点拿着吧,我这样很累的。我接过苹果然后坐在沙发上,想和小杨聊会儿天。

我问,这演的什么呢。小杨说,我也不知道,刚看。我问,好看吗。还行吧。小杨吃着苹果说,你整天躲在屋里干什么呢。我说,没干什么。小杨说,不说算了。我说,写小说。小杨张开嘴看着我,咬碎的苹果还在她的嘴巴里。我说,怎么了。小杨说,作家啊你。我说,不是,不是。小杨说,你整天就在屋里写小说啊。我说,反正也没其他的事情做。小杨说,那你写完了给我看看。我说,其实我还会唱歌。小杨说,那你唱首歌给我听吧。我起身说,其实我做的菜挺好吃的。小杨说,你还会做什么。我说,我觉得我很会照顾人。小杨问,你会按摩吗,我颈椎经常疼,要不你现在给我按按。我说,不行。小杨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回到房间,坐在电脑前吃着苹果,我好久没吃水果了,这几个苹果我一口气就吃完了,我的肚子饱饱的,身体也舒服了很多。我觉得我身体里缺少维生素,这几天又有长口疮的迹象。我点上一根烟在床上躺了会儿。我闭上眼睛,想了想杨文菌。如果杨文菌和张迪没有瓜葛的话,接下来他应该怎么样呢。关于他接下来的戏份我不知道该怎么写,让他突然死掉也不太好,不死的话留着也没什么用。最好,最好杨文菌还是给了张迪一锤子,然后他就逃亡了,杳无音讯。

 

12

 

经过反复思考后我还是决定让警察查不到真凶。原因很简单,查真凶实在是太麻烦了,不仅劳民伤财而且还会让整个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我只是简单想了一下警察抓到嫌疑人后事情的发展就觉得麻烦得不行。只是警察审讯嫌疑人这一件事,就让我很头疼。而且还会让我这篇通俗有趣的长篇小说显得太沉重了,而且对侦探类的小说我还没能力把握好。千头万绪啊真是。我想让这篇小说的读者觉得轻松,本来,我是想让这本小说轻松地出版,带给我点钱花,搞得太隐晦了不好。不了了之,也挺好。

警察抓不到真凶,永远也抓不到。也许等到二十年后这个案件过了诉讼期后,四十多岁的杨文菌可以投案自首,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到那时候我也四十多岁,我想那时的我就有能力把握住侦探类的小说,我可以把杨文菌二十年的逃亡搞成一本小说,应该还挺不错的。

我接到杨文菌的电话。我说,我操你妈的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打你手机你关机你知不知道我们多么担心你啊,我给你家里打电话你妈说你也没回家,你现在在哪呢,你妈让你回家一趟。杨文菌说,我回不去了,我现在在外面呢。我说,你在哪呢,这号码不是本地的,你跑到外地去干什么。杨文菌说,我在逃亡。我说,我操你玩什么呢,逃什么亡呢,你是不是去流浪了,我操你也不喊上我,我跟你一起啊。杨文菌说,不是流浪,是逃亡。我说,你为什么一个人逃亡,连个招呼都不打。杨文菌说,我操,你别这么啰嗦了好不好,我有事跟你说。我说,什么事。

杨文菌说,你还有钱吗。我说,你要干什么。杨文菌说,我没钱花了。我说,我哪里有钱,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天给你打电话还想向你借钱呢,我都没钱交房租了。杨文菌说,我哪里有钱借给你,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那你跑到外地干什么。杨文菌说,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在逃亡。我说,逃什么亡啊,赶紧回来吧你,我们一起找个工厂下车间,现在的普工月薪都三千啦。杨文菌说,没办法回去,我杀人了。我说,什么。杨文菌说,我杀人了。我说,我操,真的假的啊。杨文菌说,真的。我说,抢了多少钱。

杨文菌说,你傻逼吗我要是抢了钱的话还跟你要什么钱我早就给你钱了。我说,是我傻逼还是你傻逼,没抢到钱你杀人干什么。杨文菌说,别问了好不好,你真烦人。我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杨文菌说,我能怎么办。杨文菌哭了起来,我这几天都在吃垃圾睡大街,你想办法给我点钱吧。我说,既然这样你还逃亡干什么,快点回来自首吧。杨文菌哭诉着,我一回去就会死的。我说,不会的,我刚在网上看到一个消息,今年在十一月十一号之前自首的罪犯会宽大处理的,你赶紧回来吧。杨文菌说,真的假的。我说,真的,网上和报纸上都登了。杨文菌说,那我也不能回去啊,我这是杀了人的。我说,那你要逃到什么时候啊。杨文菌说,不知道,看警察的能力啦。我说,你说你在什么地方,我过去看你。杨文菌说,不用了。我说,你等我筹集路费过去看你。杨文菌说,我过几天就去别的地方了。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兄弟,那你在外面多保重,照顾好自己。杨文菌说,嗯,我会的。我说,那我们来生再见,来生我们再做兄弟。好的。杨文菌又哭了起来。杨文菌说,帮我照顾好我的父母。我说,放心吧,我会的。杨文菌说,你真的没钱吗,多少你也给我点应急啊。我说,真没有,长途电话费也挺贵的,你留着钱买个馒头吃吧,没事你也别给我打电话了,小心被警察抓到。

挂断电话,杨文菌问坐在柜台后面的老头,多少钱。老头缓慢起身看了一眼显示屏,五块钱,杨文菌说,这么贵。长途当然贵,老头说,五块一毛八,我只收你五块。杨文菌从口袋里拿出十块钱放在柜台上,然后盯着玻璃柜里面的香烟,有很多他从未见过,很美观,还有精装的雪茄。老头把五块钱放在玻璃上。杨文菌指着其中一盒烟问多少钱。二十。他又指着另一盒,这个呢。三十五。这个雪茄呢。十五。里面多少根。三根。老头说,你究竟要哪种。杨文菌说,我看看。老头说,不买就走开,看什么看。看看都不行吗。不行,老头坐在椅子上抬头直视着杨文菌。缺乏年轻人好勇斗狠时的怒火,但自有威而不严的庄重感令对方皮肤发凉。当杨文菌想转移视线时老头眨巴了一下眼,仅仅是这可以忽略的眨眼,让事态发生了改变,说是急转直下也不为过。杨文菌意识到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年过花甲的势利老头,作为一个壮年小伙没有理由心生胆怯。他顺手拿起柜台上的五块钱朝老头扔过去,给我拿盒烟。面对迎面而来的纸币,老头又眨了下眼,像在担心飞过来的是块砖头。但见纸币在空中飘了一会儿落在柜台后面的地上。老头仍旧端坐在椅子上,没有弯腰捡纸币的打算。

老头说,没有五块钱的烟。杨文菌看着对方,那你有多少钱的。最低六块。杨文菌说,那我不买了。老头没答话,把目光转向别处。杨文菌的两条胳膊放在玻璃柜台上,头向前倾靠近老头的耳朵,我说我不买了。杨文菌又重复一次,我不买了,把钱给我。老头仍旧没有反应。杨文菌敲了下玻璃,你妈逼的我让你把钱还给我。老头甩手打了他的头。没想到这老家伙的手劲还挺大,杨文菌感觉脑袋发懵。出于本能或者是害怕老头有后续的危险动作,杨文菌挥舞着拳头打过去,但是什么也没有打到。老头依旧坐在椅子上,和先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脸开始红胀喘着粗气,你吃屎了吗。杨文菌问,你说谁吃屎,我打不死你。老头说,操你娘的,你动我一下试试。杨文菌说,我动你怎么了,把你儿子和儿媳叫过来,我当你儿子的面操你儿媳。老头抓起旁边的电话。杨文菌说,你给谁打电话。老头没回答,杨文菌夺过电话,我问你给谁打电话。老头说,我报警。杨文菌死抓着电话,你报警干什么。老头两只手攥住话筒,你是不是杀人了,你刚才打电话我都听见了。杨文菌说,放屁。老头说,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人犯。杨文菌说,杀人犯你也敢打信不信我弄死你。老头放开电话大声喊道,杀人啦。

没等老头喊第二声,杨文菌扑过去,两人一同跌倒在柜台后面的小过道上。他用手摁住老头的头往地上撞,直到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杨文菌捡起地上的五块钱,跑出去,没跑几步他感觉不对折返回来。老头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他拽起胳膊将其拖到里屋。杨文菌四处找工具,砖头也行,最好是有把刀子,绳子也可以,都没有那就只能用手掐了。他把两只手放在老头的脖子上,开始用力。

外面有人在喊,有人吗,有人在吗。杨文菌住手,走出去,一个人站在柜台外面。杨文菌说,买什么。对方说,换人了,老大爷呢。回家了。杨文菌随口说。对方问,你是他儿子吗。孙子,杨文菌说,我是他孙子。对方指着柜台下面的烟,这个多少钱。杨文菌说,你说多少钱。对方没说话。十块钱。杨文菌把钱放进口袋里,目送那人走远后他从柜台里拿出雪茄。不好抽,有股臭味。杨文菌又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瓶饮料,喝了几口才勉强将先前的烟味冲走。

杨文菌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围的一切,心生倦意。里屋还躺着一个人等他去杀,如果他想的话。最好快点行动,可是杨文菌想再坐一会。可以肯定的是还会有人来买东西,他还可以收到点钱。不知道老头醒来后能不能原谅自己的过激行为,如果允许的话他可以给他下跪并叫声爷爷。在这个地方卖东西也不错。杨文菌抽完雪茄后站起来向里屋走去。

 

13

 

出于私情,我把杨文菌放生了。但是李奎不行,他实在是罪大恶极,毫无理由地杀死了张迪,连作案的动机都没有。警察发现张迪尸体的当天,勘察现场,令人失望的是房间的地面上没有任何人的脚印,连张迪的脚印都没有,甚至连灰尘都没有,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插在张迪脑袋上的锤子,手柄上也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毫无疑问,地面已经被人用拖把抹过,锤子手柄也是如此。警方的压力很大,他们这次面对的是一个有反侦察能力的犯罪高手。据报案人即隔壁的住客李奎交代,在案发当天也就是法医推断的前天的中午时分,他在房间里睡觉但是没有听到打斗和争吵声。其他房间的住客都没在。

以下是警察问询李奎的谈话记录。

警察问,你白天在房间里睡觉?

李奎说,我晚上在网吧通宵,白天睡觉睡得很沉,我从小睡觉就很死,打雷都吵不醒我。

警察从网吧调出当晚的监控录像,李奎的确在网吧上网。

警察问,你见过杨文菌吗。

李奎说,见过几次,不是很熟。

警察问,你们住在一个房子里,平时不交往吗。

李奎说,不怎么见面,也就最近见过几次。

警察问,为什么最近才见过几次。

李奎说,我刚丢了工作,经常去网吧通宵,杨文菌好像也没有工作也经常通宵,这几天我们经常一起买了早饭回来吃。

警察问,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李奎说,不是太好。

警察问,为什么。

李奎说,他挺凶的,有次我还见他打过死者。

警察问,你还了解杨文菌的什么情况。

李奎说,一无所知。

警察说,你好好想想。

李奎说,他不太讲卫生搞得客厅很乱。

警察说,赶紧找个地方上班吧,别在外面瞎混。

李奎说,我过几天就去上班。

警察说,有什么细节想起来了,再告诉我。

李奎说,好的。

 

14

 

毫无疑问,李奎是个性变态,还有恋尸癖的倾向,可他又不敢去杀人。当他进入张迪的房间看到张迪倒在血泊中,不由得激动和兴奋。他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真想大喊一声。他关上门,手放在张迪的胸前,刚要解开衣服,张迪的手动了动,眼皮睁开,看到了他的脸,她的手软弱无力地摆了一下。李奎惊慌了,他没想到人还活着,就顺手拿起锤子敲了下去。杀死张迪后,李奎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心情平复后,拿着拖把和抹布又走进房间。处理好现场后,李奎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一直惦记着隔壁张迪的尸体。张迪确定无疑是个死人了,一具死尸正在隔壁的房间。作为一个恋尸癖,李奎应该走过去和张迪友好地相处,但是杀人后他感到恐惧和害怕。一天之后,恐惧感逐渐消退,当他鼓足勇气打开张迪房间的门后,闻到了恶心的尸臭。又过了一天,李奎报警。

至此,小说中杨文菌这条主线已经结束。我穿上衣服去超市买了些方便面和火腿肠,在水果区我发现猕猴桃挺新鲜的,买了几个。

 

15

 

昨天晚上十点多我上床睡觉,关上灯,我钻进被窝里,被子有点凉。这个被子我已经用了三年,在家的时候我就盖它,后来我搬到外面住也一直带着它。夏天我把它收起来,秋天一来我就把它拿出来,盖在身上真的很舒服。现在它舒服依旧,只是被罩有点脏,不过我也不想洗。我试过要洗被罩,我把被罩取下来盖了盖被子,觉得没之前有被罩的时候舒服,我就又把被罩套上了。秋天来了,我在被子里感觉凉凉的,这是个双人被,一个人盖有点大,我应该起身开灯把被子整理成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间,可是我已经躺了下来,我实在不愿意再起身,我想再过几分钟我的体温就会温暖了被子然后被子带着我的温度再温暖我。我蜷缩在被子里,想要尽快地入睡。现在让我留恋的事情也就剩下睡觉这么一件了,一想到能睡觉,我就觉得生活还是挺美好的。我感觉脸上有点痒,我抓了抓脸,又动了动身子,还是有点痒,我抓了抓被子,没有用,还是有点痒。我从床头拿过手机借着屏幕的光看到被子上有根头发,我捏着头发扔到床下面。我又掉头发了,不是一点一点地掉,而是到了脱发的地步。这几天每天早上我都在枕头上发现很多头发,先不说这个了,对于掉头发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办法。昨晚我十点多就上了床,可是我没立刻睡着,我的被子很凉,过了几分钟,我的被子还是很凉。我平躺着,眼睛睁开看着黑夜,房间真黑,一开始和我闭着眼睛时一个样子,后来我能模糊地看到一些东西。

 

16

 

有天晚上,我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口拿出钥匙,光线不足没找准钥匙孔。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警服的人站在我面前。我把手放在眉骨的位置想看清对方的脸,由于逆着灯光没能如愿。我抬头看了眼门牌号,我没有走错。我站在原地看着对方,一只手提了提裤子。对方问我是不是住在这里。我点头。他说,这里有人被杀了。我张开嘴巴等他接下来的话。死人了你要不要进来看看,你应该认识她,还在屋里的地上躺着,你还没见过死人吧,机会难得。我往前走了两步,他立刻拦住我,你认为是谁死了。我说,我怎么知道。他说,你可以猜一下,你肯定有个自己的判断,里面的两个姑娘你都见过。我说,是小杨吗。对方摇头。我说,那就是马丽。马丽走出来推开警察,让我进去。穿警服的家伙拍了拍我的肩膀,跟你开玩笑,别介意。我擦了擦头上的汗,走进屋,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有很多好吃的菜。小杨让出沙发的一角,示意我坐下。我说我在外面吃过了,让他们继续吃。小杨拽住我的胳膊,没有办法我只好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小杨说她给我打过电话,但是停机了。我说不知道,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对于古永,我应该多说点什么。他是警察,还是马丽的男友。除此之外我并不想多讲,起码此刻是这样的。古永的手机响了,然后就走了。我的腿还没站直,他又把我按到沙发上。古永站在门口说,不用送。我点上烟,然后马丽说她吃饱了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刚才真以为马丽死了,小杨笑了起来说我刚才的脸色泛白。这应该不至于,我走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的确是有点白,但是看起来挺好看的。或许是夜晚光线的原因,不管怎样我的心情好转,有了喝酒的兴致。我询问马丽的情况,她的情绪不太对。这是个说辞,其实她每次都是如此,我现在有点嫉恨她,姿色出众并不能成为忽视我的理由。古永把她脱光将手枪捅进其下体时,她必定是面色潮红。马丽,我没说错。你的辩解在我看来和你的屁股一样苍白无力。小杨说你可能是生理期来了,可我去厕所查看过,马桶旁边的垃圾桶里没有用过的卫生巾。入住至今,我没看到过用过的卫生巾,你们作何解释。我曾在很多场合看到过它们,它们的主人必定是漂亮的,可是苦于无法将其对号入座。你和小杨的卫生巾去了哪里。我不是变态对于这样的质问你们不必惊慌失措,姑且认为我在搞一项特殊调查。我希望你们能养成随意乱丢卫生巾的习惯,最好是能亲手送给我。在下感激不尽。

把盘子和筷子拿到厨房后我抽着烟站在小杨旁边看着她洗刷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不瞒你说我当时盯着她又粉又嫩的耳朵,真想一把抓住。小杨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没等我回答她又说,我觉得你没有。她说她有男朋友,而且还不止一个。我走上前从她的后背上拿起一根头发,往天上一吹,到最后也没看清它跑去了哪里。就这么消失了,我又观察了一下她的后背,没找到第二根头发。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小杨穿着睡衣走进来坐在我的床上。我回过头,她冲着我笑,有点莫名其妙。小杨说她的房间里有个东西。具体也说不清,只要小杨关掉灯躺在床上,就有东西在房间里到处跑,为此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我来到小杨的房间,她躲在我的身后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我说是她想多了有可能只是幻觉。小杨把灯关掉,房间里漆黑一片,过了十几秒小杨问我还在吗。我说还在,她把手放在我的后背上。我抓住她的手,然后来到床上。我们抱在一起。果然有东西在房间里跑,我用手拍了拍床板。小杨说,你听见了吗我没骗你。我又连续拍打床板,一次比一次用力,等我再把手放在小杨的身上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多余。

第二天早上小杨敲门时我还在睡觉,开门后她递给我刷子。她让我去刷马桶,理由是在我搬过来后马桶有了异味,肯定是我平时不冲马桶。我到厕所里闻了闻,的确有股有点熟悉的异味,我趴在马桶上仔细闻,不是它发出的。我关门窗站在马桶前,想象自己是条出色的公狗,为了更入戏,我闭上眼睛探出前爪短促地吸着气,从这里闻到那里,任何一块地方都不能放过。终于我把头伸进了垃圾桶,找到了久违的沾有血迹的卫生巾。我将其展开放在地板上,血迹暗红,尚未完全凝固。小杨站在门外问我清洗干净了没有,我说就快好了。小杨说,那你快点出来,我快憋不住了。我说你再等一会儿。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用手指夹起卫生巾的一角放回垃圾桶,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为了尽善尽美,我用脚踩了一下,不要过于张扬。

 

17

 

允许我仔细回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下午我从超市出来去找徐大成,一个女人告诉我说他不在,然后我就提着塑料袋下了楼。天有点黑,风有点凉,商业街上很脏,我走进了网吧。此时我没想过要给徐大成打电话,这只能说我找徐大成的愿望不是特别强烈,我也没什么事情和他说。两个对生活失望透顶的人在一起只能滋生更大的悲伤情绪,甚至有可能干出破坏社会稳定的事情。上次徐大成喝了点酒后对我说想成立一个组织,要干杀人放火的事,杀掉该杀的人,他问我要不要参加。我很想参加,这个提议非常不错,杀掉一些该死的人。徐大成一直在鼓动我,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们说干就干,行不行。

我回到住的地方,小杨说她给我打电话结果我的手机停机了。这样的话就算我当时给徐大成打电话也没什么用,根本就打不通。小杨看到我回来很高兴,在吃饭的时候也时常看看我,这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我坐在沙发上,身体一点都不自在。我的对面坐着古永,他让我更加不自在。我看到古永的衬衫领子很白,简直太白了,他的脖子也很白。我有意识地将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他们为什么要等我,为什么要让我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为什么我会坐在沙发上吃他们做的饭。我手里拿着筷子坐在沙发上,我一点都不想吃,但是不吃点东西就这么干坐着也不是明智的举动。

古永站在门前看着我,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有点高傲。我站在门外提着塑料袋,我看着他又看看他身上的警服,我的心跳加速,我看到他穿着黑色的皮鞋,亮亮的。我走进来,像是从未来过,陌生,陌生到我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何处。我想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感觉很糟糕,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心灰意冷和绝望透顶。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古永没接到任何人的电话也没立刻就走,他坐在我的对面,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菜,他的感觉很好,比我好太多了。他和两个女人说说笑笑,总有些人很容易就逗得女人发笑,讨女人的欢心,莫名其妙的词语总是很有办法。小杨一直让我多喝点酒,多喝点。

我跟你不熟,我跟你们一点都不熟,你们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和你们坐在一起喝什么酒,有什么好笑的。生活究竟有什么值得你们把酒言欢,对吧,什么都没有,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告诉你们,别再这样对我。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坐着,安静地抽一根烟,数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宇宙无限,我躺在宇宙中唯一的一张床上,抽着人类最后的一根香烟,等待,等待一切结束。如果让我选择,那么我是独立的,和什么都没有关系,我就是我,一个计算时间的闲人,我想做的就是这个,这就是我的终极理想,我不需要吃东西,不需要喝东西,不需要有任何欲望,我就是单纯躺在沙发上抽着烟感觉时间和宇宙在前行。没有其他的杂念。可是现在我和三个可以说和我没有什么交情的人坐在一起,吃着菜,说着话,偶尔还要挤出点笑容来应对所谓的人际交往的礼仪。你有枪吗,你不是警察吗,那么别再像个体面的人那样坐在我的对面了,笑什么呀你严肃点吧,拿出你的枪对准我,向我开枪,朝着我的脑袋,什么都不要想,让我们有点勇气面对生活,你可以的,是的,别再留恋些什么。

还有你小杨,你对我笑什么,我很可笑吗,你为什么对我笑,你以为你笑起来很可爱吗,你错了,你一点都不可爱,你看你的头发你应该把头发都剃光让我们见识一下你那古怪的头,你的身材是不错,但是这样你就可以自信了吗,你对我笑够了没有,你吃进去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成为一坨屎。把你的肠子拽出来,豁开,用力挤一挤,还是有些屎的。你看,你仔细看看,这样你还能吃得下去吗。还有你,马丽。我对你没什么可说的,你根本没正眼看过我,对我躲闪什么呢,我不过是闻了你的尿骚味,还有在你大便的时候和你进行了礼节性的对话,这就让你感觉到不好意思了吗。你有个当警察的男朋友,他就坐在我对面,怎么了,对我示威吗。你是个贱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用再解释了,你看不起我,对吧。古永坐在我面前,他的行为举止更加自然了,他点上烟和我说话,试图和我确立一定的关系,好像我们是同道中人。他表现得比我热情,甚至伸出友好的手想要接触一下我,这会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吗,没有用的,我和他这种人能有什么好交流的。我真想和他说,老兄,别这样,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即使现在我们有幸坐在一起并且喝了点酒,但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古永对我的生活好像很有兴趣,怎么了,我只是写点东西,你能拿出手枪对准我的脑袋让我不要再继续写下去吗。我们不要再这样相互应付了,你就不感到累吗,我看到你滔滔不绝的脸就想让时间可以再快一点,我们匆匆老去,记忆力减退,中风,半身不遂,老年痴呆。古永啊,今天我又想起了你,说实话,昨天你说的关于抢劫的事情还是有点意思的,除此之外,你只会让我感觉人类完全可以活得像个动物一样。古永,你继续说吧,在这里,我给你这个权利,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吧,一气呵成,不要停顿。

前天下午我们接到群众的报警电话,说在长发大厦上有个人要跳楼,我们赶了过去。一个男的没穿衣服站在十二楼的栏杆上,我操真的一点衣服都没穿,光光的,下面围满了人。队长让我跑上去问问怎么回事。四点多了,我爬上去,那男的看见我让我不要过去,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就是不让我过去,扶着栏杆走来走去,我一瞧他那怂样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跳下去的,他都哭了。我让他站好了别做傻事,可是他还是什么都不听,操他娘的有本事他倒是跳啊,要死就赶紧死,不死还在这里站着,丢什么人啊。十二楼啊,风挺大的,我刚上去没几分钟就感到冷,我问他冷不冷,他没理我。我问他他的衣服上哪了,他让我不用管。我跟他说你是不是真的往下跳,他也没说又哭了起来。我说有什么事好好说,别死啊,是吧,有什么事说什么事,我问他是不是失恋了。他摇摇头。我说你是不是没钱啦,他还是摇摇头。我脱下外套递给他,他穿上了,然后就朝我走过来了,我上去拉住他。回到所里,你猜怎么着,你猜这家伙为什么跳楼。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这男的上个月被单位开除了,一直没找到工作,身上的钱花没了,两天没吃饭了,然后在大街上把一个女的包给抢了。抢就抢呗,可这傻逼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人家,想来想去就想到寻死了,爬到楼上把衣服全脱了要玩自杀。自杀就自杀吧,结果在十二楼站着觉得害怕了,又不敢自杀了,可是他的衣服都扔到楼下去了,又不好意思光着屁股下楼,就在这儿等着我们来救呢。

这天晚上古永没走,在马丽的房间里过的夜。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出来上厕所,客厅的灯还亮着,小杨坐在沙发上在看电视。我只穿着内裤,小杨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在意。我回去穿上秋裤走出来,问她怎么还不睡觉。小杨说,陪我坐下来看会儿电视吧。我先上个厕所。等我走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沙发上没有人。我敲了敲小杨的门,小杨打开门穿着睡衣看着我说,你要不要进来和我一起睡觉。我说你刚才不是说想看电视吗。我现在不想看电视了,你要不要进来和我一起睡觉。我想了想说,这样不太好吧。小杨什么话都没说,关上了门。我经过马丽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了呻吟声。我回到房间,又一次感觉到了世界漆黑一片,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在想要不要再去敲小杨的门,我可以发出邀请,要不要来我的房间睡觉。这样合适吗。应该没什么问题。要不还是算了吧,不太好,太随便了。和小杨,这,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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