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02期  
      新锐
美丽都
张敦

 

 

 

 

一天晚上,住另一个房间的搅拌车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找小姐。我回答,不去。他是推销搅拌车的业务员,所以我叫他搅拌车。他的一个朋友,从南方来了,也是推销搅拌车的。有朋自远方来,怎么说都是件高兴的事。他们已经决定去找小姐了。搅拌车来问我一下,多半是客套,即使我不去,他们也会去的。问题是搅拌车还没有在石家庄找过小姐。他那点找小姐的经验,是在南方的某个城市积累起来的。他特别提到了福州,说那里的小姐便宜,服务也好。我来石家庄五年了,算半个石家庄人,于是搅拌车认为,我对石家庄的小姐应该了如指掌。当他请教起这方面的问题,我却只能惭愧地告诉他,我对石家庄小姐的情况也是道听途说,她们做生意的方式,我几乎一无所知。因为我是个没有找过小姐的人。

搅拌车善于利用网络,他查了一下,终于知道了几个小姐荟萃的好地方。美丽都的小姐是最好的,但收费也最贵,网上的人说,包夜八百。街边的按摩房,收费便宜,一两百就搞定了,但姿色平平。搅拌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滔滔不绝地讲着从网上获得的信息。其实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查过。况且,著名的美丽都早已名扬四海,就连北京的男人都会慕名而来。

以前,就在我们的住处附近,分布着无数灯光暧昧的小洗头房,每家都有几个小姐。白天,她们十分清闲,无聊地坐在门口发呆。她们衣着暴露,相貌不堪入目。后来石家庄搞三年大变样,拆除违章建筑,这些小店化为乌有,那些的小姐都不知所踪。

搅拌车指出,昔日附近的小姐根本摆不上台面,那只是民工的消费对象。我说,你们去找美丽都的小姐吧。搅拌车又说,美丽都的太贵,你干小姐的时候,用被子蒙住她的脸,还不一样?他的朋友好像不耐烦了,催促着快点出发。他们刚喝了酒,找小姐的兴致如日中天。搅拌车再次问我,兄弟,你真的不去吗?我点点头说,你们去吧,我这人害羞,当面对一个小姐的时候,我不知道说什么。

一点没错,我之所以不去找小姐,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我的胆子并不小,却有点害羞。我曾经想过,当我走进洗头房或者美丽都,面对热情似火的老鸨,我应该说什么呢?我肯定不能像一位官场人士那样谈笑自如,也不能像黑社会大哥那样盛气凌人,难道我要像个傻逼那样,俯首帖耳地问,给我来个小姐好吗——这些我都做不到。

几年前,我在深圳打工,和一个兄弟走在龙岗区夜晚的街头。突然,兄弟指着前面说,你看,那里面全是鸡婆。我是北方人,从来没说过鸡婆这两个字。兄弟的南方口音无比浓重,但鸡婆这两个字却说得清晰而标准,他还加了重音——鸡婆。洗浴城灯光暧昧,落地的玻璃窗让里面的春光一览无余。几个仅穿内衣的女人坐在玻璃后面。她们好像在聊天,漫不经心,怡然自得。我咀嚼着鸡婆这两个字,和兄弟走近了那家洗浴城。我们当然没有进去。我们都是穷光蛋。我们只能在稍微近一点的位置意淫那些鸡婆。

更早的时候,我还没有大学毕业,在一家县级电视台做实习记者,和一个播音员成了哥们。他是痞子出身,他为此深感自豪。一个夜晚,我们喝了些酒,他的朋友打来电话,让他马上从酒馆赶到歌厅。播音员兴奋地带着我呼啸而至。他和歌厅的老板娘仿佛是旧日情人,一边打情骂俏一边走向朋友的包间。和朋友会师后,播音员让老板娘找几个小姐过来。转眼间来了一队穿着简单的姑娘,在我们面前一字排开。播音员随手拉了一个,置于身旁。他的朋友们也每人拉了一个。播音员用播新闻般的普通话冲我喊,兄弟,你挑一个吧。我看着那些美丽的姑娘,心跳加速,脸烫如炙。我说,不了,不了。我比他们小很多,理应客气点。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家伙。看我如此窘迫,播音员没有勉强。其实我一眼就相中了那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白裙子摇曳生辉,再加上一头蓬松的短发,犹如我少年时暗恋的女孩。她是唯一一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姐。

现在我的朋友搅拌车就要出门找小姐了。他最后一次问我,你到底去不去?我说,真的不去。他开门的时候,我问了一句,去哪里找小姐啊?他说,民心河边的按摩房。说完他就和那个自远方来的朋友出去了。他们走得义无反顾,还大声地唱着《两只蝴蝶》。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心里想,他们会找到什么样的小姐呢?我是个寂寞的单身汉,性生活饥寒交迫,特别需要和女人做爱。我心里越想,就越渴望有个方式能解决一下。于是我只好采用老办法,躺在沙发上手淫了一番。射精之后,心里舒坦多了,问题暂时解决。电视不厌其烦地播着广告,每个广告中都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我手淫的时候,就看着她们。

第二天,我起床来到客厅,希望能看到搅拌车。他肯定愿意讲述找小姐的过程。而那也是我愿意听的。客厅里空无一人。他的房间的门开着,和昨天晚上一样。他们还没有回来。整个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坐在搅拌车的房间里,心想他们可能点了那种包夜的业务。昨天夜里,他们英勇奋战,精疲力竭,所以尽管红日当头,他们依然在沙场酣睡。

到了中午,他们还没有回来。莫非他们赶上了优惠政策,买一赠一?这好像有点说不通。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好难受啊。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时红日西坠,电视里开始演动画片。搅拌车依然不见踪影。我坐在电脑前,开始看毛片。小泽玛莉亚的作品,十分好看。小泽玛莉亚是伟大的AV女优。其实我觉得每个AV女优都挺伟大的。她们那么卖力地表演,只为抚慰像我这样的寂寞的单身汉。

我正看着,突然听见门响。肯定是搅拌车回来了。我没有关播放器,小泽玛莉亚叫得正欢。我在房间里喊,你们终于回来了!没有人回答。我隐约感到有个黑影站到了我身后。我以为是搅拌车,头也没回。我的眼睛怎么舍得离开小泽玛莉亚呢。突然,一股香气飘进了我的鼻孔,我觉得不对劲儿——这是女人的味道。我惊慌地回头,赫然看见搅拌车的女朋友呆立于眼前。她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

这是本人此生遭遇的最尴尬的事情之一。当时我的反应是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了屏幕,挡不住的却是小泽玛莉亚销魂的叫声。我说,你来找搅拌车吗,他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要不,咱们一块看会儿?话虽这样说,我的手却在寻找空格键。我知道,只有按下那个键,小泽玛莉亚才会停下来。她说,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毛片吗?我说,是的。她说,好黄啊。我说,是黄了点。她说,方亮的电脑里有吗?我说,男人的电脑里都有。

方亮是搅拌车的名字。方亮的女朋友叫方方。他们都姓方,这也是他们走到一起的原因之一。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他们交往的过程是网上、街上和床上。方亮常说,你姓方,我也姓方,缘分总是这么奇妙。方方是师大中文系的,快毕业了,忙着各种考试和论文,已经有阵子没来过了。我不知道方亮什么时候把钥匙给了方方。方亮曾经对我强调过,方方绝对不能有我们家的钥匙,我们的私生活需要保护。

我的手终于找到了空格键。小泽玛莉亚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静止于一个非常陶醉的表情。方方冷笑了一声,终于离开了我的房间。她走进方亮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电脑开机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她在喊我的名字,许东,你过来一下。我急忙跑过去,看见方方正对着方亮的电脑发呆。我说,干吗?她说,我怎么找不到方亮的毛片?我说,你想看谁的,我那里有,什么小泽玛莉亚啊,松岛枫啊,苍井空啊,天宫真奈美啊,吉泽明步啊,统统都有。她说,谁的我也不想看,我就想知道方亮的毛片在哪里。

我坐在方亮的床上,方方坐在椅子上,我们相看两不厌,就这么对峙着。我说,方方,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她拿出一串钥匙,钩在小指头上,晃了晃说,方亮不给我钥匙,我只好自己配了一把。我说,你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打声招呼?她说,我就想将你们现场抓获。我说,你这么做很不好。她说,进来的时候,还真把我吓着了,我还以为真有个女人在叫呢,幸亏不是从方亮的房间传出来的,要不然,我非疯了不可。

方方意识到,我在转变话题。她依然坚决要求我把方亮电脑里的毛片找出来。我说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既然你找不到,那就是没有。她根本不信我的话,神经质地点着鼠标。突然,她啪啪地拍着键盘,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对于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我总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说,方方,你不要着急,毛片会找到的。她把鼠标摔在桌子上,尖叫着,你快帮我找!

我只好坐到了方亮的电脑前。我打开D盘,再打开一个名为“业务资料”的文件夹,里面内容丰富,有数个文件夹,分别被命名为“搅拌车1”、“搅拌车2”、“搅拌车3”……我打开“搅拌车10”,里面有一些搅拌车的图片和文档,还有一个名为“业务要点”的文件夹,我打开“业务要点”,里面正是方方苦苦寻觅的毛片。我打开“松岛枫”的文件夹,然后双击视频文件。

松岛枫出现在屏幕上。我说,方方,这是松岛枫,你知道吗,她去拍毛片,是为了帮男朋友实现导演的梦想。方方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既然已经找到了毛片,我也没必要坐在这里了。我站起来,说,方方你慢慢看。当我走到门口,听见方方说,你相信吗,今天是我第一次看毛片。

我坐在我的房间里上网,方方坐在方亮的房间里看毛片。我们相隔一间客厅。我能听到松岛枫的叫床声。她为什么不关门呢?她第一次看毛片,就如此泰然自若,让我心生敬意。我第一次看毛片,是什么时候呢?对了,那不是日本AV,而是香港的三级片,还有剧情呢,古装戏,一个书生和一个小娘子,演着演着就搞了起来,因为是长袍大袖,衣服脱起来比较麻烦,费尽周折,总算脱个精光,女演员的乳房毫无保留地昭然若揭,但下体却遮遮掩掩,这就是香港三级片永远比不过日本AV的原因吧。

我第一次看毛片的时候,鸡巴硬了起来,嘴里的唾沫也越来越多。后来,看得多了,就很难硬起来了。这时夜晚已经正式来临,我饿了,需要去厨房搞点吃的。我来到客厅里,先去看了看方方。她还在看,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严肃。我说,你饿吗?她说,饿。我说,吃面条行吗?她说,行。于是我就去煮面条了。

十分钟后,我煮好了面条,加了两个荷包蛋。我端着两碗面条,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方方暂停了毛片,摆驾客厅,和我一起吃面条。方亮还没有回来。我吃着吃着,就想起这件事。如果他此刻破门而入,看到我和方方正吃一样的面条,会作何感想呢?方方用手机拨了个号,凑到耳朵边听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她说,一直是关机,许东,你告诉我,方亮干什么去了?我不能如实告诉方方,方亮找小姐去了。我只能说,去跑业务了,最近他挺忙的。

方方说,他忙个屁,前天还在我学校里玩了一整天呢。我说,男人有男人的事业,你不懂。她说,屁事业。说完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荷包蛋。我说,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她说,嗯,我要一直等他回来,我要仔细看看这个爱看毛片的家伙。我说,方方,男人看毛片不是罪,你不用小题大作。她说,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我看着这个自有分寸的女人,心里一阵难过——我他妈的连这样的女人都没有。吃完面条,方方去厨房洗碗。我说,我去洗吧。她说,面条是你煮的,碗就应该由我来洗。她洗完碗,站在客厅里,往我的房间扔过来一句话,许东,你煮的面条很好吃。我正按着鼠标,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半夜,困倦袭来,方亮却还没出现。我突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方亮和那个自远方来的朋友,是不是出事了?他们不会被小姐们杀了吧,抛尸于荒野?我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我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方亮是我的朋友,我们虽然不是什么生死之交,但也说得过去。方方一直在看毛片,好像入了迷。

我给搅拌车打电话,关机。他为什么要关机呢?难道和小姐做完之后,连开机的力气都没有吗?我的脑袋有点疼,又是一整天没出门,房间里的氧气已经被我耗光了吧?去他妈的搅拌车,我决定不再想他。我去跟方方说了一声,我要睡了。方方伸了个懒腰,说,我也想睡了。她的动作让她的腰露出了一段,乳房也显得异常挺拔。

我一把抱住了方方。她惊声尖叫,喊,许东,你想干什么?我说,我不知道。她不太重,身体软软的。我以为她会奋力挣扎,或者在我脸上留下几道抓痕。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哇地哭了起来。我吓着她了吗?我说,你哭什么?她说,你疯了吗?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两臂用力,把方方扔到了床上。我饿虎扑食,要将她完全吞没。

方方已经湿透了。这是她看了太多毛片的结果。这关键时刻,我真担心门会突然打开,搅拌车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我们的床前。方方好像也有这样的担心,她说,快停下,来人了,来人了。结果谁也没有来。我们圆满地完成了一次性交。方方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我起来整理好衣服。我说,你快睡吧,别想方亮了。她说,你给我滚!

我滚回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好累啊,好像经历了一次长跑。身上全是汗,应该去冲个澡,但实在不愿意去。我只想马上睡去。方方那边也没有动静,她好像死了。只不过被强奸了一下,应该不会死掉吧。搅拌车还没有回来。如果他回来了,看到方方的样子,会作何感想呢?他肯定会冲到厨房,拎着菜刀来砍我。我可以送他一根手指,左手的小指,我自己剁下来,递给他,我说,搅拌车,拿着吧,这是我赔你的。

一只手拍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方方正凝视着我。她说,方亮出去多长时间了?我说,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她说,他怎么还不回来?我说,我也不知道。这时天光大亮,早过了起床的时间。我坐起来说,你找他有事吗?没事就回学校吧,等他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你。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怀孕了。

我吃惊地从床上滚到地上。天啊,我竟然强奸了一个怀孕的姑娘。我说,方方,你说的是真的吗?孩子是方亮的吗?她说,我试了十次了,试纸总是显示阳性,肯定怀上了,也肯定是方亮的,绝对不是你的,那也太快了吧。我说,方亮知道吗?方方说,我还没有告诉他,我昨天找他,就是要告诉他这件事。

我不能再瞒着方方了,我要把搅拌车的真实行踪告诉她。我说,方方,你先到沙发上坐好。她很听话,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我发现她因为一次强奸而变得温柔了。搅拌车的事情是这样的,方方,你可要撑住啊,别动了胎气,前天晚上,他一个朋友自远方而来,他们喝完酒,就去找小姐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方方说,是真的吗?我说,千真万确。她说,你为什么没去?我说,因为我害羞,不知道跟小姐说什么,你总不能一声不吭上去就干吧。她说,可是你一声不吭地干了我。我说,方方,你不是小姐,你是个好姑娘,我对不起你,我可以赔你一根手指,我自己剁下来送给你。她说,我要你的手指干什么,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我说,什么事,你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说,去把方亮找回来。我说,行。她说,还有一件事。我说,什么事?她说,我饿了,你去煮碗面条。

吃完了面条,我骑车子带着方方,前往民心河。搅拌车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地点。我也知道,民心河边的小巷子里,确实有几家按摩房。我曾经和朋友路过那里,店里的小姐向我们挥手致意。

方方坐在我身后,一只手揽着我的腰。我知道,现在的方方是个孕妇,她不再是纯情的女学生了。她不断地问,到了没有。我腿上用力,拼命蹬车,飞也似地向民心河驶去。

到了民心河边,我停下车子,让方方下来。我搀着她,生怕她有所闪失。我对她说,你是坐在河边看风景,还是和我一起去找?她说,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找。我说,你是个女学生,在按摩房出入,不太合适吧。她说,那我推着车子,远远地跟着你。我说,这样也行,你把方亮的照片给我。出门的时候,方方特意带了一张照片,但不是方亮的单人照,而是他们的合影。照片上,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个脸蛋因为过度挤压,有些变形。

我说,还有别的照片吗?方方说,没有了,这是我随手从桌子上拿的。她又想了一下,掏出手机,说,你看,这行不行。方方的手机里,有很多方亮的照片,微笑的方亮,愤怒的方亮,走路的方亮,做鬼脸的方亮,裸体的方亮,真是应有尽有。

我左手拿着照片,右手拿着手机,推开了第一家按摩房的门。当时我的心里忐忑不安,跟第一次看毛片一样,大量唾液涌到了嗓子眼。这是上午十一点左右,街上阳光灿烂,按摩房里没有开灯。一个女人躺在长沙发上,好像在睡觉。我说,你好。她没听见,她的头发太长,遮住了耳朵。我走近一些,说,你好。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热情地说,您来啦,快请坐。我连忙坐在就近的椅子上。她的手来到我的肩膀上,捏住了我的锁骨。我是个瘦子,骨头比较突出。她捏得我有些紧张。我说,你见过这个人吗?我把照片递给她。她撩开头发,仔细看了看,说,你指男的还是女的?我说,男的。她说,脸都变形了,看不出来。我只好拿手机让她看。

哦,你说这个人啊,我见过,他前天晚上来过,不过没在我们这里消费,他看了所有的姑娘,说没有满意的,就走了,就是他,跟另外一个男的,他们足足坐了十分钟,也没选中一个姑娘。说完,她把手机还给我。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门外。站在小街上,我大口喘着气。方方在远处看我出现,急忙推着车子跑过来。找到了?她问。我说,没有,但他确实来过,因为不满意这里的姑娘,就走了。方方哼了一声,说,你紧张什么,一脑门子汗。我说,我来这种场所就紧张,这就是我不找小姐的原因。

那个女人开门走了出来,不满地看着我们。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点点头。她义正辞严地说,既然不消费,就别来捣乱!方方说,对不起,我们就想找个人。她说,要找人,去派出所,来我们这里捣什么乱!她转身回到店里,用力关上了门。方方说,素质真差,怪不得要出来卖。

我去下一家,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自动开了。几个年轻的姑娘迎了出来。我被吓住了,站在门口裹足不前。她们一把将我拖了进去。屋子里真香,熏得我头晕目眩。姑娘们轻轻地将我放在沙发上,然后在我面前一字排开。我拿着手机,让她们一一过目。我说,你们见过这个人吗?她们好像十分泄气,分散各处。我只好问一个最近的姑娘,你好,你见过这个人吗?她吐气如兰,原来你不消费,这个人见过,昨天晚上来过。我说,那他现在在哪里?她说,他和你一样,没有消费,坐了几分钟就走了。

我又回到小街上。方方问,怎么样?我说,来过这家店,但坐了几分钟就走了。方方说,你好像不那么紧张了。我说,我正在慢慢适应这项工作。她说,接着找吧,到最后,你就会如入无人之境,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我说,你等着吧,我就要找到方亮了。

于是我一家家按摩房找下去,到最后,得到的竟然是同一个答案——搅拌车和他的朋友每家按摩房都去过,但他们没在任何一家消费。虽然这个答案让我们十分沮丧,但我却有可喜的收获。我竟然克服了害羞的毛病。在和小姐对话的时候,我已经坦然自若。方方没有忘记祝贺我,她说,许东,以后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去找小姐了。我笑着说,方方,只要有你在,我还找什么小姐。

方方和我开始讨论,搅拌车和那个朋友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整条街上的小姐他们都相不中吗?他们没有找这里的小姐,那他们找了哪里的小姐?难道我们要把全石家庄的按摩房统统找一遍吗?

我推着自行车,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方方无聊地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她说,我们去河边坐会儿吧。我说,好。我们来到河边,找了个长椅坐下。方方说,我想好了,等方亮一出现,就和他分手。我说,那孩子怎么办?她说,打掉,做一个无痛人流。我说,方方,昨天晚上,真对不起。她说,我已经原谅你了,其实感觉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猛然间,一个灵感涌上我的心头。我拍着脑袋说,方方,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方亮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他死了,被抛尸于民心河中。方方说,如果真有人杀了他,那可是做了件大善事,但谁会下这个手呢?我说,没准就是那个远方来的朋友,方亮抢过他的客户,他一直怀恨在心。方方说,你在编故事吗?我说,也许我说的就是真的。

我站起来,拉着方方走到河边。清澈的民心河,碧波荡漾。我们低头搜寻,希望能找到方亮的尸体。水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影子。我指着水面说,你看,咱俩站一块儿,多像一对亲密的爱人。方方的一口唾沫喷落在水面上,我们的影子被一圈圈荡漾开来的涟漪所破坏。她说,这只是水中的倒影罢了。

方方的话让我垂头丧气。她说,你再好好想想,他们还会去什么地方。我恍然大悟地清醒过来,说,莫非,他们真的去了美丽都?方方问,美丽都是什么地方?我说,天下最好的小姐所在的地方。方方问,贵吗?我说,当然,包夜八百。哈哈,方方笑着说,方亮那么小气,肯定不会去的。我说,方方,你要想清楚,当时他喝了酒,豪气冲天,一掷千金。方方开始焦躁不安,推过车子,说,咱们出发吧。

我骑车子带着方方,行驶在阳光明亮的大街上。她的一只手,揽着我的腰。我们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她喃喃自语,美丽都,名字还怪好听的。我说,是啊,我也喜欢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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