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期  
      新锐



谢青皮,1996年生于浙江余姚,就读于厦门大学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热爱唱歌,五音不全。
 
爱花与惜草(短篇)
谢青皮

 

 

 

 

 

我住在一个尼姑庵里,这不合规矩,因为我身上比尼姑们多了个部件。但是大凡规矩,都有可以通融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我还小。老尼姑们认为我处在这样一个年纪,即便是裸体,对我来说,也是不淫的。有了这样一个理由,她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我在庵里撒欢。因为我长久地住在庵里,这个理由也有长久存在的理由。所以即便我很大了,可以轻松地越过庵里的外墙,个头赛过了庵里任何一个尼姑,胳膊比她们的小腿还粗,她们依旧认为,我还小。我的师傅们都是顶顶方正的女人,对她们来说,男人不可以住在尼姑庵里,这是个事实;只要我还小,就不算是男人,这也是个事实。还有个事实是她们已经离不开我了,这从她们的目光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所以她们坚定地认为,我还小,否则她们就一定要把我赶出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这样认为。

听庵里的师傅们说,这庵本来是个和尚庙。打仗的时候,很多人带着老婆赶来做和尚。他们觉得,只要做了和尚,就不会被抓壮丁。但事实刚好相反,军队来的时候镇上的男人都跑光了,就剩下大把精壮的和尚。老总一声令下,就把和尚抓了个干干净净。

和尚的老婆们守着空庙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自己的男人,一时间都心如死灰,出家做了尼姑,把和尚庙改成了尼姑庵。我待在这个庵里,一开始不用做什么。后来她们就叫我干些杂活,尼姑们觉得我虽然还小,但还是要干些事情,比如打打水,天热的时候帮她们扇扇子,喂喂庵后面的鸭子。

往尼姑庵东面走几米路,就是家赌坊,我没事干就往那边跑。我们这里有这样的习惯,如果小孩站在你后面,你赢了钱就得分那小孩一点,当然如果你输了,你也可以打那小孩一顿。我在那里信誉良好,因为有些小孩眼见那人要输就会跑掉,而我不一样,我家就在尼姑庵里,跑进了庵里还是要被抓出来,所以我一次也没跑过,而且挨打的时候特别乖巧。

我就是在这里碰到万铁鼓,他赢钱的时候给得比别人多,打的时候比别人轻。一来二去,我对他产生一种朴素的信任。那时候万铁鼓在码头当搬工,收入可观,赌起来又输少赢多,也不抽大烟,没讨老婆,不大吃大喝,却整天穿得破破烂烂,吃起饭来也很节省。我不知道他的那些钱去哪里了。我问他,他说他在攒老婆本。我说你起码得先把自己打扮得好一点,才有好姑娘看上你。他问: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些。我说:尼姑们就是这么教的。

这以后,万铁鼓去看爱花的时候都穿得很整齐。我们庵对面就是码头,中间是一条大道。爱花每个礼拜三来看惜草,就要从这里走过。爱花来的时候,万铁鼓就笔直地站在一棵大柳树旁,用耳朵仔细地听爱花的小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然后时不时地瞟上一眼。万铁鼓说,如果有一万个姑娘,两万只脚踩着皮鞋走过,他也能一下子分辨出哪双是爱花的。

爱花来看惜草的时候,我就站在庵里最高的房间往下看。我端来坐凳,踩在脚下,趴在窗口,透过一棵银杏稀疏的叶子,就能看见街上的样子。我眼力奇好无比,甚至能看清万铁鼓头上的头发。爱花没来的时候,他就靠着那棵大柳树调整身姿,隔一段时间就捞点河水往头上涂,仔细地把每根头发往后面梳。有时候他向我大喊:小孩,这个样子怎么样,好不好啊。我大声回答:我看不清,不过应该还可以。然后他就咧开嘴笑起来,他嘴唇干枯,衣服上经常带着稻草,这一笑,就显得更好笑了。不过这些准备都没什么用,只要爱花的脚步声一响起来,万铁鼓就变得全身僵直,立在大柳树旁边,头发变得凌乱无比,一根根往上翘,满脸都是汗水。我看得清他的表情,万铁鼓茫然四处张望,看天看地,看柳树,看自己的鞋子,偶尔很快很快地瞟一眼爱花。不过爱花一眼都没看过他。

爱花剪短发,那些乌亮的头发像是缎子一样地垂着,她“蹬蹬”地踩着小皮鞋走在青石板上的时候那些头发也一颤一颤的,有时候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就会露出一对很白的小耳朵。有一次,爱花和惜草讲话的时候歪了歪脑袋,那对耳朵又露出来,我上去摸了摸,凉凉的,而且很软。爱花把头转过来,冲我一笑,我转身跑掉了,惜草在身后说:他还小。

爱花走路的时候目视前方,不偏不倚,焦点从来没放到过万铁鼓身上。我想,爱花每礼拜都来看惜草,万铁鼓每礼拜都来看爱花,她不可能一点都没注意到万铁鼓,她不去看万铁鼓,恰恰证明她已经知道万铁鼓这个人。但是如果爱花注意到了万铁鼓,她为什么不朝惜草或者我问问那个怪人是谁,为什么每次都站在那里。如果是我的话,发现这样一个怪人,我就一定要打听清楚,否则我就睡不好觉。

我给万铁鼓说:反正爱花每次都不看你,你干脆破罐子破摔,只要爱花来了,你就死死地盯着她,反正不看白不看,她不看你,就不知道你在看她。

万铁鼓说:不行,一礼拜能看上一眼就够了,太多了我怕睡不着,闭上眼睛就都是她了。

我说:你是不是想讨爱花做老婆?

万铁鼓说:这哪能啊,我就想看看。你这小孩怎么懂这么多。

我说:尼姑教的,听得多了就懂了。你真的不想讨爱花?

万铁鼓低着头说:其实还是想的。

我说:那你得找找出路,你一个搬箱子的,怎么可能讨爱花这么漂亮的老婆。

万铁鼓说:其实我的理想是当一个画家,现在多多少少已经画得不错了。

我说:你画给我看看。

万铁鼓听了,折来一条柳枝,在沙地上画起来。勾出轮廓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在画爱花,不多久,沙地上就多了张爱花的脸,我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滴水掉到上面。

我说:天下雨了,不对,万铁鼓,你怎么哭了。

 

 

我住在一个尼姑庵里,里面所有的尼姑都觉得我还小。一到夏天,尼姑们热得不行,她们三三两两地待在房间里不肯出去,看我没事的时候就叫我进去扇扇子。那时候她们都脱去厚重的僧袍,光着大腿,露出高耸的胸,只穿一件胸衣,或者躺在床上用白布遮着。如果我扇得用力点,就会把白布扇走,露出尼姑们雪白的乳房,然后她们很自然地弯下身子,捡起来继续盖上。她们坚定地认为我还小,即使是裸体,对我来说也是不淫的。但事实是,我已经很大了,足以分清男人和女人的差别。所以跟尼姑们待在一起对我来说是件很难受的事情。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惜草。

惜草虽然觉得我很小,但是从来不在我面前袒露身子。她一天到晚穿着僧服,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念经。即便天气很热了,她最多把我叫进房间里,把头发披下来,让我使劲扇她的头发,在我扇扇子的时候她就翻动她那些茂密的黑发。

惜草比我大几岁,是个瞎子。她有个习惯,早上的时候要出去走一圈,我还小的时候爱花还在庵里,她就带着惜草走,我会在后面拉住惜草的衣服跟着走。后来爱花上学去了,那时候我也大了些,爱花就叫我帮她照顾惜草,她教我怎么给惜草盘头发,怎么用一根簪子把所有的头发定住。由于我俩都是孤儿,所以很能聊得来。我起来很早,每次我去叫惜草,然后打来水帮她洗脸,帮她盘头发,接着拉着她在庵里转一圈。早上的时候,整个庵安静无比,香客大都要到下午才来,尼姑们都还睡着。我拉着惜草,她走起路来会轻轻地喘气,我在前面听得很清楚。

关于惜草和爱花,我还可以做这样的介绍:她们是对姐妹,在我来之前,她们就被送进庵里了。尼姑们一致决定,虽然她俩被送进庵里了,但是不能剃头发,出不出家让爱花和惜草大了之后自己决定。

惜草告诉我,有一天,她们突然就收到了一笔钱,放在一个信封里,上面只有六个字:给爱花和惜草。到后来,每个月都有这样一笔钱,爱花就是用这笔钱去念书了。直到现在,她们还是没搞懂那钱来自哪里。惜草把那些信封都留下来了,有一次,我看到那些信封,从某个时间点起,那些信封上就画上画,是两个小姑娘的样子。我给惜草说,信封上面画了画。

惜草问:画了些什么呀?

我说:两个人,像是你和爱花。

惜草听了,摸了信封好久,说:我本来一点也不知道。

从那以后,惜草就更热衷于做善事了。她主要的善事只有一项,就是陪万铁鼓聊天。每次礼拜三爱花来看过惜草之后,万铁鼓就来找惜草聊天,我被关在外面,好几次想溜进去,都被万铁鼓赶出来了。对此我恨得咬牙切齿,原因是我喜欢上了惜草,看到她和万铁鼓单独待在一起,心里就很不自在。

我把这件事告诉万铁鼓,万铁鼓语重心长地摸摸我的头,说:你这么小,不应该懂这么多事,放心,我只喜欢爱花。

我说:那你找惜草聊些什么。

万铁鼓说:我告诉她,我学画画,总是定不下心,她就给我念经。上午爱花来的时候给她讲学校里的事,下午她就告诉我这些事。

我说:她知道你喜欢爱花?

万铁鼓说:她不知道,她就想找个人来说这些事。

我说:那我要告诉她。

万铁鼓说:不行,这样的话以后我就给你很少的钱,还很重很重地打你,而且不给你东西吃。

我说:你真不喜欢惜草?

万铁鼓摇摇头,说:我只喜欢爱花。

 

 

关于我喜欢上惜草,是这样的:一天早上,我拉着惜草走路,那天我心不在焉,走得很快。惜草在后面叫道:停一下。我停下来,转过身去,惜草靠上来扶住我的肩膀,细细地喘气。我闻到一股香气,然后我看向惜草,突然发现她的脸就在我的面前,朝我吹着气,我俩已经一样高了。

这之后我就开始留心惜草,一些感觉突然地出现。比如说,惜草的手又滑又软,她的耳朵也像爱花一样漂亮。她的头发放下来垂到屁股,又浓又密,我把这些头发小心地盘起来,然后捏一捏惜草的耳垂,有时候惜草会抓住我的手,过一会儿,我俩都不说话,然后她就放开。

这些话我都没给万铁鼓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出现。哪怕是爱花来了,那棵柳树旁边也是空空荡荡的。

我从窗户里看过去,有一次爱花“蹬蹬”地走过那棵柳树,忽然停下来,退到那棵柳树旁边,茫然地转了个圈,不知道望向了哪里。这时候我突然意识到,爱花是知道万铁鼓的,万铁鼓在她生活里已经有了一个位置,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位置,直到这个位置突然空出来了,她才觉得奇怪,那处落寞的空旷被她发现了,让她觉得奇怪和怅然。

我看到爱花绕着大柳树又走了一圈,走得又轻又慢,没有发出蹬蹬的声音,又低头闭了会儿眼睛,然后离开了。

那时候爱花很忙,她在忙出国的事。这件事本来我不知道,是一次万铁鼓从惜草房间里走出来之后告诉我的,他笑着说:爱花要出国了,这件事真是让我又高兴又难受。

就是那以后,万铁鼓消失了,我听赌坊里的人说,他北上投亲戚去了。

爱花走之前最后一次来看惜草,我站在窗户,还是没看见他。爱花和惜草又收到很大一笔钱,所以爱花走的时候非常从容。她那蹬蹬的脚步声变得邈远之后,惜草突然抓住我的手,过了会儿,才说:我好久没见到那个人了,就是那个画家,以前我姐走了,他就来找我要我念经给他听。你认识他么。

我说:不认识,我还奇怪他每次和你说什么呢。

惜草听了,轻轻地挠了挠我手心,放开了。

爱花走了没多久,我就在赌坊里看见了穿得破破烂烂的万铁鼓,那次他赢了一笔,拉着我说要去吃顿好的。路上,他把我拉到面前,比了比,说:你长得好快啊,跟我就差一个脑袋了。

我问他:你最近到哪里去了?

他说:搞钱去了。

我问:钱呢?

万铁鼓指向天边,拉长了调说:就在那里。

 

 

万铁鼓给我讲了他是怎么喜欢上爱花的。他跟我一样是个孤儿,不过我是被扔在庵里,他是被人扔在码头,养大在码头,等他有了力气就开始帮人拎行李。有一次,他望见江上一只船的船头上站着两个漂亮的小女孩,跟他年纪差不多大。两个人打扮得一模一样,梳一样的辫子,穿一样的鞋子和衣服,长得也差不多。那是万铁鼓长到那么大见过的最奇妙的场景,他看着那艘船慢慢地过来,他就在心里想:停下来,停下来。那只船就停了,那两个女孩走下船,带着一个箱子,其中一个姑娘一只手拎着箱子,一只手牵着另一个姑娘。

万铁鼓跑上去夺过那只箱子,说:让我拎吧。那个女孩看了他一眼,说:拎得小心点,我们去那边那个尼姑庵,你拎得动吗?万铁鼓使劲地点头。

那时候爱花就穿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走起路来已经会蹬蹬作响,万铁鼓抱着那个箱子,满头大汗地跟在后面,直愣愣地看着那个走在前面的小女孩,发现她走路的时候目视前方,不偏不倚。

到了庵门口,那个女孩转过头来,掏出钱,说:这个给你。

万铁鼓茫然地摇摇头。那个女孩往前一步想把钱塞到万铁鼓的衣服里,万铁鼓一退。

女孩说:你不要,我可扔了。万铁鼓又摇摇头,脸又黑又红。

然后她就把钱扔到地上,拉着另外一个女孩走进庵里去了。

万铁鼓说,就是这样,他喜欢上了爱花。那个时候他就决定,以后要攒很多很多的钱来娶爱花。

我问:那些钱呢?我怎么看不出你攒了很多的样子?

万铁鼓摸摸我的头,笑了笑,没说什么,然后就去找惜草聊天去了。那天他们聊了很久,我在外面心神不安,守到天暗,万铁鼓方才出来。

我恶狠狠地问:你在里面这么久,究竟干了什么!

他说:就聊天,告诉她我准备北上投亲戚去了,以后不来这里了,顺便感谢一番。

我说:放屁!别唬老子!

他忽然拉住我,把我揽在怀里,摁了摁我的脑袋,轻轻地说:哪学来的脏话呢,尼姑可不教这些。

我说:就是尼姑教的。

他一笑,放开我,很认真地帮我整了整衣领,没说什么就走了。我忽然就泄了气,看着他走远,他走得特别慢,路过那棵大柳树的时候忽然停了一下,似乎要走过去,然而没有,他对那棵柳树奇怪地伸了伸手,就快步离开了。

后来惜草说,她那时候特别希望万铁鼓能再留一段时间,因为她的眼睛马上就要动手术了,医院方面说有人愿意捐器官,上次那笔钱爱花没有全拿走,足够手术的钱了。手术一好,她就可以看到万铁鼓了。她告诉万铁鼓,说她很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万铁鼓说什么也再不肯留下来了,他说北方已经说好了一门亲事,他要赶过去成亲,他说以后他会来看惜草的。

走之前,万铁鼓给我说:我真是又高兴又难受啊。

说完这句话以后,万铁鼓就再也没有出现,赌坊里的人也说没见过他。他干活的码头上人来人往,可就是没他的影子了。

万铁鼓消失了,我渐渐地也不往赌坊跑了。因为赌坊里的人都说我已经大了,他们即使赢了钱,也不会再分给身后的我,输了也不会来打我。除了庵里的尼姑们,他们都说,我长大了。有时候,我会跑到码头上,那些挑夫们来来往往,可就是没有一个像万铁鼓一样。我幻想小小的万铁鼓站在一个角落里,远处飘来一条小船,小小的爱花和惜草站在船头,两个人一模一样,一样地白,一样地玲珑。万铁鼓在自己的角落里张大了嘴,傻乎乎地看着,有时候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轻轻地念:停下来,停下来。就好像他长大以后站在那棵大柳树旁,低着头,听爱花经过时的脚步声,偶尔瞟上一眼。站在码头上,我看不见爱花,看不见惜草,也看不见万铁鼓。有时候我发呆时会有人拉住我,把他们的行李交到我手里,我一边发呆,想着万铁鼓和爱花的事情,一边跟在他们身后,走到一个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又回到码头。我问那些挑夫,万铁鼓去哪里了,他们有说北上成亲的,也有说瞎了淹死在河里的。再到后来,我说起万铁鼓,他们露出疑惑的表情,说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有惜草有时还会惆怅地望向北方。

后来一个冬天,夜里下了场很大的雪,雾气清冷。我一大早爬起来扫雪,庵外面传来敲门声。我打开门,一个瞎子戴着副黑色眼镜,穿得很单薄。

我问:施主有什么事情么?

瞎子问:你们这里过年的对联写好了么?

我说:你能写?

瞎子说:你要写,我就能写。

我说:今年的已经写完了,你明年来吧。

瞎子说:我不收钱,怎么样,就当讨个好彩头。

我取来几条红纸,说:你随便写点吧。

那瞎子摸了摸纸,说:好纸。然后长满老疮的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墨瓶和一支毛笔。

也许是天冷,也许是他的手冻得太厉害,他试了几次没拧开墨水盖子。

我说:我帮你吧。

他摇摇头,弯下腰使力,盖子忽地被拧开,墨水溅了他一身,脸上也有些。他忙用跟墨水一样黑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说:地没脏吧。

我说:没事,你衣服怎么办。

他说:不打紧,不打紧。然后徐徐地写了四个字:万事如意。

我说:好兆头。

那瞎子惨兮兮地一笑,说:脏了地,真是不好意思。说完收了笔就要离开。

待他走得远了,我突然鬼使神差地大声问道:万铁鼓到底喜不喜欢惜草。

那个瞎子好像没听见似地,慢慢地走了,第二年也没有来。有时候我想,也许是冻死在北方某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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