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05期  
      汉诗
高春林的诗
高春林

 

信仰者

那是十二平均律的琴音,

打开的僻静。给你水,让你

去酿制你身体的河流。

你听见什么了?接受相同的

命运,释放不同的谷物,

你是你的力。像那些柱子、砖

托住一个圆——你的天空。

这就是结构。没有更多的假若,

必须是拉斐尔诞生,

你的证词诞生,塔尖诞生。

生活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不是在模仿自然,

也并非动身于阶级国家,

风铃在琉璃瓦的屋檐下轻叩着

下午的风,我决定坐下来,

当众表白一次?忍冬的

善行(也是你的),是过了

绝望之后,不再跨越众多的门。

这不是名义上的,是根源

暗示了它自身的出口。

你在你的光线里,琴音也在

你的孤独里。我始终是

一个贫乏者,我现在坐了下来。

 

灵泉寺

泉水是喝不上了。还在盖。

石阶是翘起的甲板,上与不上,

都搁在那儿了。空山

开始在现实的风箱里涡旋。

你是否注意了?侯爵夫人的

小蓝皮书这时不转载我的——

贫乏之城——有个性的脸,

贴上了没个性的标签。

我躲在我的贫乏里,念歪经。

后边的山,叫凤凰山,

能上去就上去,反正也没有

凤凰从人间逃掉的本事。

说这话时,碎白花在酸枣棵旁

翻白眼,针刺没有真刺,

天池旱成草池,我在我的盲目

里看见一个五十岁的男人,

他坐在那里,和我谈——

时间的滑坡。一个时代的

相似性等同于事件的趋同性,

一个地方的故事在另一个地方

发生,法则是自然法遇见了

爬山虎。他的痛未必不是我的

痛,有效性现在转给了你。

 

注:贫乏之城,出自里尔克的哀歌

 

杯中酒

杯中酒作用于你的并非

策身体的反,让你放浪形骸。

但确实给你剧变,个人革命演绎

沸腾的大海。对手活跃起来了,

在旋转,不知道在哪里,

说话的不只是嘴,石头长出翅膀,

放肆的热情淹没星光。

对,必须说到热情,给酒烧的,

这都不是错。其实对手就是

你自己,身体给身体出彩,

会不会醉不重要,想不想醉就有了

诸多假设。假设你有一个

真实的心,一开始就醉了。

酒一直升温的,到77°也未可知,

身体里的歌唱是必须的,醉是

必须的。相对于紧张的生活,

小酒杯的小招呼,胜过圆月上的

嫦娥。这不是给酒以赞美,

你记得某个宴会吗?比酒量

你败得很惨。那意思说,坏的

是动机,悲哀的是那些局。

戴面具的人不会忘情于他的杯子,

魅力和谄媚,颠倒了世态。

你的眼力在这种讽刺面前

不近视吧?对手依然是自己,

饮者何其多,你只是你的容器。

 

神农山

我再次来。一个关键是要唤醒

记忆,呼吸鹅耳枥的词。

这貌似不是在说神农山路途。

说的是,百草的哪种草与我有缘,

给我辽阔的时间。在这里,

我是我的国家,榉树举着它的手臂,

这就是我们的自然。绝非

我的好奇,是困惑大于三分之二的

山体,植被给人性化,我处在

我的安静里,悠然,再次落入白云间。

我情愿慢点儿,在窄道上,

我有足够的耐力给一棵树做肖像,

鹅耳枥,在回应我的注视

——如若给这场景起个名字,

那就叫:施与。不是我在找你,

是你在丢失的族类中寻找我。

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概是困惑太多——在社会的漩涡,

在速度里。如今我终于慢下来,

哪怕慢到落伍,甚或就不想走了,

一棵小树长在白石上,这时

的自然,就是极简主义。

没有隐忍的生活碎片,春知了

粗糙的嗓音就足够醒神了。

我走进悠然,我不在乎走在谷底,

这有什么呢?我是我上升的词。

 

过涵洞

过漫长,然后开阔。

那蓝色的远景之前就出现了,

我每天的跋涉,我的隐忍,

仅仅是越过——越过身体里的暗,

残缺,和群岛——缓缓上升,

给死亡以另外的生。

那不由分说的单行道是合理的。

返身也是合理的?甚至

在不得不待的围城中?远景嵌入到

近景之后,消失的是远景。

每一天的死是容易的,

每一天的行走是艰难的。

干脆的时间里,我是我的弧光灯。

晦暗有它的长度,那行走的

人,这时的面孔透露了

不可量度的温婉。被风簇拥,

温婉朝着一个光亮处,

朝向我。当我越过我的边城,

越过粗糙的,此时此地

我决定给时间以打击——

钉住坏时辰,释放天空的镁。

而且,我有权蹬上另外的计程车。

 

星月谈

在星月和我之间,隔着的

是遥远吗?沉于夜的酒,酒精,

在放大时间。我自嘲,

我是下沉的橘色灯。我转过身来,

行旅之梦削掉了翅膀,

小城之外是大城,游荡的只是

跑出我身体的幽灵,它

哼唱的小调没准就是你的大调,

它和我互勉,毕竟和我拥有

相同的椅子、固定街道、奔忙的

一天。有时我愣神地看着它,

想它游荡到一个地方,那里叫

空旷。哦,空旷之味,是不适宜

我说出的,我是我拥挤的木箱,

那木箱上的钉子是拔不出的毒。

我在路灯、炽光灯、台灯下

想起了星夜。星夜,是怎样的夜?

在从前的晚上纠正我的,在

夜莺声中睡下去的,在低声说起

未来的星空图像,一种清新的

虚无浮上来。现在,没有了星夜,

我消失在咖啡、人嚷和迷醉中。

当这一天,又见西山上挂着月牙

和金星,我像黑夜边缘的鹿,

我安静地……因清醒和曾经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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