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期  
      张英访谈
不愿意做失败者 ——专访章子怡
章子怡 张英

      生长在北京的章子怡,在娱乐圈没有任何背景,完全靠自己打拼,通过电影出道。章子怡让全世界认识了她代言的中国。

  章子怡的父亲是电信局干部,母亲曾是一所幼儿园的老师。八岁那年,因为章子怡个子瘦小,母亲把她送到宣武区体校学体操,没想到学校没有体操班,章子怡改进了宣武区少年宫学习舞蹈。

  十一岁那年,章子怡考入了北京舞蹈学院附中,开始了她六年的民间舞专业的学习,在1994年全国“桃李杯”舞蹈比赛中获得了表演奖。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甘心一辈子做伴舞的章子怡,1996年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

  1998年,当时正在读大学二年级的章子怡因接拍了张艺谋导演的《我的父亲母亲》,顺利步入影视圈。第二年,被李安选中,主演影片《卧虎藏龙》,从此开始了她的金色电影人生。

  我第一次见章子怡,是在凤凰卫视开播五周年北京的庆祝活动上。当时她被张艺谋的电影策划王斌带着,和我、邱华栋、李冯等人同桌吃饭,还是一个青春大学生的模样,刚拍完《我的父亲母亲》。

  多年后,我在《南方周末》工作,采访她的时候,她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了。这里的采访,是以往三次采访的精华。

我的辛苦别人看不到

  张英:颁奖晚会上,我给你写的颁奖词里,你记住了哪个关键词?

  章子怡:那天在得奖现场,现场气氛让我非常激动。主持人倪萍姐说了很多,我记得她说的:“你的辛苦和努力我们都看得见,我们不会让你等那么久——你会得到我们的鼓励。”

  我记得颁奖词里有提到“软实力”,这个词让我印象深刻。因为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与国家的综合实力相比,看不见的软实力越来越重要,占越来越多的比重,比如我们国民素质、文化水平的提高,就比多造一个大楼、一个广场重要,一个艺术团体的人就比它的剧院重要。

  张英:从你领奖那天的视频看,你一直希望得到表扬和认可。你什么时候第一次得到认可?

  章子怡:大家都知道我拍《卧虎藏龙》的那段经历。那会儿我是个新人,只拍过《我的父亲母亲》,在表演上没有太多经验。第一次拍古装戏,而且居然是打斗的武侠片,在一百八十多天的工作里,我真的很紧张,面临巨大的压力。一个人熬着,没有他人可以倾诉。整个拍戏的过程里,我一直渴望得到李安的认可。

  李安的风格不是手把手地教你。看你演两三遍,他就让换个方式,十几、几十遍下来,他说,我要第三次的头,第十二次的中间,第八次的尾。他从不说我演得好不好,我只能通过他看监视器的表情,猜测他的满意程度。最难受的感觉是,如果杨紫琼做得好,李安会抱抱她,可对我从来就没有过。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可能是他的一个很特殊的训练方法,很适合当时我的状态,他用那样的方法对一个新人进行激励。直到拍戏结束,关机那天,李安终于抱了我一下,他对我说,“我很感动,看得出你特别努力,你的表现很好,我非常满意。”我当时的反应是嚎啕大哭,因为他给了一个认可。回想起来,那段时光和经历对我的人生是一个很大的鼓舞。

  张英:这个认可对你来说意义有多大,是不是让你获得了一种自信?

  章子怡:拍完《卧虎藏龙》这部电影,我有了从未有过的一种踏实感。李安的肯定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你的努力会有回报的,只要你用心去做。

  自信是后来有的,《卧虎藏龙》得到肯定以后,它获得奥斯卡奖,在国际上饱受好评,中国观众又开始重新看一遍《卧虎藏龙》,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我拍这个电影的辛苦是值得的,我受委屈,再辛苦再痛苦都是值得的。

  我拍戏,其实,每部戏都很辛苦,都会遇到困难,都有挫折感,但当拍完电影以后,我会忘记一切痛苦。

  张英:这一面是别人看不到的。

  章子怡:我现在被更多的人理解了,电影不只是那一瞬间的,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比如说《梅兰芳》里我演孟小冬,我的戏就二十五分钟、半个小时的样子,但我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走台步、学扇子舞,这里的苦旁人可能就看不到,也想象不到。

  我之前没有演过孟小冬这样内心扭曲的女孩。她的这种身世,包括她的遭遇,以及她的处理方式,对我来说都是挺刺激的一件事情。我做了很多功课,花了很多工夫。

  我拍《骑士》的时候天天做噩梦,老梦见自己掉进井里,被蛇缠着。就天天做这种很奇怪的梦,也睡不好觉,因为我的台词都涉及到魔鬼、死亡、世界末日……全是这样的台词。拍《非常完美》时,我就每天很开心,虽然我也比较累,工作量比较大,但是心情很不一样。

  每一次接戏,我都有很强的冲动要去完成它。我不是拿它当作一个工作,我拿它当作兴趣和事业,很认真地去尊重每一个人物。

  张英:为什么不用替身,要自己吃苦呢?

  章子怡:一个角色成功,或者一部电影成功,真的没有偶然性,必须是你一点一点把它学到身上,你才可以很自如地将角色展现在舞台上,这个没有投机取巧的可能。我觉得生活还是要有一点苦难的。现在的孩子,包括我看我哥哥的小孩,他们都那么幸福,什么都有,是富裕的,但我觉得人如果吃一点苦的话,会更加敬畏,更加尊重现在所得到的一切。

回首电影路

  张英:回过头看自己的电影,最喜欢哪一部?

  章子怡:现在不敢回头看自己的电影。等再过三十年,或者过多长时间,我再回头看每一部电影,我觉得那将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

  我相信,十年前的作品,让我重新去演绎它的话,从表演上可能会有更多的想法进去。

  张英:怎么看你合作的这些导演,张艺谋、李安、冯小刚、王家卫?

  章子怡:我觉得这四个导演,首先,从人品和艺德,都是很优秀的。这些导演,各有各的风格,也很难去对比他们。每个人的性格,包括他们喜欢的片种、拍摄的方式,都不一样。

  我很幸运,从出道的时候,就可以跟着好的导演一步一步走,所以没有走过太多的弯路。他们对表演都有一定的掌控力,他们知道要什么,知道什么样的表演是不“过”的,知道分寸、火候。跟他们拍戏,能学到很多东西。

  比如李安导演要得到的表演效果,没有达到的话,他会不顾一切的——不管花多少胶片,不管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他都要达到它。当年拍《卧虎藏龙》的时候,很多武打动作,他是自己有判断力的。他想要这样的一个方式:比如说在竹林里飞,然后在竹子上打。

  张英:谈谈你很出彩的《2046》,和王家卫合作愉快吗?

  章子怡:头一回没看剧本先接戏。因为王家卫导演的拍摄方式,大家都不陌生,他是没有剧本的,而且多变。作为演员,你没法做功课,提前背一下台词,或者看剧本。

  这个电影反而让我的表演有进步。因为没有剧本,要拍的很多场面,你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后来发现你不是在演一个人物,你是在感受自己,只不过自己转换了一个角色而已。戏不是演出来的,不是说你提前背好台词、有多么熟练,你就可以把它塑造得多么完整,不是这样。

  电影里有段戏,我看到梁朝伟离开房间,拿了钱给我,我演的白玲内心那种痛苦,那种被刺伤的心情,之前没有办法去准备它。她的百感交集,在她心里面,这个是演不出来的。那一瞬间的空气可能也不一样,温度也不一样,呼吸的频率也不一样,这是最精彩、无法重复的。我觉得好戏不是演出来的,好戏是你感受到、你把它呈现出来,所以要很准确。我觉得《2046》可以这样去形容它。

  张英:当演员和当制片人的成就感分别是什么?

  章子怡:做演员就是把自己的角色选好,把角色演好,塑造的人物形象生动,让观众接受你、喜欢你、记得你,这是演员最大的成就。做制片人相对复杂些,从编剧到导演,从演员到后期电影质量,不管大事小事,你都得去管;但你做的电影大家喜欢,口碑好、市场好,那也很有成就感。

  张英:怎么看自己的成功?

  章子怡:我觉得我嫂子也挺成功的。她没有事业,但是她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她有我们所有人的爱,我觉得她很成功。所以成功没有办法说拿一个标准去衡量它,可能偶然我会被大家作为一个典范,或者是榜样,可能大家能看到,你努力之后,可以离梦想越来越接近,我觉得这个就足够了;其他的,成功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就跟人说多少钱是有钱一样,这没有一个标准,只不过你怎么样去衡量它而已。

我是一个新的制片人

  张英:《非常完美》是怎么来的?

  章子怡:《非常完美》是金依萌自己写的剧本。她很想把这部电影拍成,但一直没有拉到投资,演员也特别不确定。后来她通过一个朋友把剧本送给我,我看了她这个故事,非常喜欢。它很多想象的空间,还有点天马行空。我也很喜欢苏菲这个角色,可爱、善良、真诚,遭遇恋情上的失败,然后想办法去夺回自己的爱情。

  后来我开始帮她找钱,有没有人愿意投资?找合拍公司、申报剧本,立项以后再挑演员,从范冰冰到林心如、姚晨,包括何润东,都是我们一起定的。

  张英:一边演戏,一边当制片人,两个角色会有冲突吗?

  章子怡:两个身份不能把它弄混了。我在拍戏的时候,还是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我的人物当中,因为你电影表现得不好、出来质量不好的话,其他都是瞎忙活了,所以我觉得质量是最重要的。

  把角色演好的同时,当然我会关注,比如说预算、超支的问题,包括协调演员之间,照顾他们休息什么的。这些东西可能以前我不会去管,这一次我全管。我做事情也是很认真的,每一部戏,从选择剧本的角色,到对剧中人物角色的付出,我都是花很多时间的。制片也是这样,我是一个新人,在这个领域里面,很多东西我还不懂,我在学习。做制片人我觉得挺好的,让人视野更开阔,看到、学到、理解的东西也更多。

  张英:现在做制片人,将来会不会做导演?

  章子怡:我确实有过当导演的想法。制片人只是一个尝试,它是通往导演之路的起点。但这个制片人做下来,我又觉得女孩子做导演会很辛苦,要和许多人打交道,要控制电影的拍摄和制作……从筹备到台前幕后,会很不容易。

  我觉得每个人的潜力,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你不去挖掘它,或者它不被挖掘,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总觉得失败也不怕,我们还年轻,哪怕这部戏不成功,我们还有下一部戏的机会;但是你不能说,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往前迈这一步,那你永远学不到东西的。

  张英: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吗?

  章子怡:所有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拍摄的电影,我觉得很多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没有一个是你计划好的,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也没想过十年后自己去制作一部电影,然后演一部喜剧片。我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只要乖乖地踏踏实实把眼前的事做好,可能接下来就会有更美好的明天。

代言中国女性形象

  张英:你对自己成为西方人眼里的“中国符号”怎么看?

  章子怡:在好莱坞,你看到一个英国演员得奥斯卡奖,你不会觉得,她是个外国人。其实她也是外国人,因为她不是美国人,为什么大家不觉得?因为她们都是英语国家,讲同样一种语言。而一个亚洲国家的演员,比如韩国、日本、中国的演员,我们是黑眼睛黑头发,会让大家觉得,你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是从地球的另外一边来的。

  那么,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你上西方国家的主流媒体,成为他们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参与他们的重要活动,这些都是让人挺长志气的事情。比如说郎朗,他被《时代周刊》选为“全世界最具影响力的100位人物”之一,我曾经也入选过这个称号。我每年都会参加这个活动,我看到郎朗入选,我觉得特别骄傲。

  张英:你正渐渐被树立成中国在国外的女性形象,你觉得这个形象是什么?

  章子怡:我不敢,我不可能完全代言海外的中国女性形象,我听见很多贴在我身上的中国标志、标签,我从来没有把它等同于我自己。

  通过电影,我成为一个公众人物,我演的那些形象被西方观众认识,这是职业带来的一个结果。其实,在电影界,在文化艺术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演员、艺术家,她们也取得了巨大的成绩,一样被西方观众认可、接受,承担着代言中国的角色。

  我发现,大家都有一个共性,坚强、努力、很有上进心。作为一个演员,我已经出道十年了,但在很多领域,我还得向其他领域的人学习。我觉得,只要我抱有谦虚的心,善于学习,那进步一定会很快。

  张英:你为了这个形象,做了些什么?

  章子怡:电影是一种很好的媒介,它让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文化背景,被这样一个艺术形式传播,被全世界的观众认识。现在,这样的沟通媒介越来越多了,电视啊、网络啊,随时随地都可以被人看到。

  像我这样的一个中国演员,能够在电影里诠释一些有东方女性气质的角色,让全世界的观众了解中国、认识中国的文化,在这一点上我是担负着责任的。在挑选角色时,什么样的角色,我要选择她,什么样的角色,我要努力演好她;对那些诋毁中国人形象的角色,什么嫁人换绿卡这样的角色,我会坚决拒绝。因为和其他演员比起来,影响越大就应该越谨慎,在接到这样的电影角色邀请时,要做到“三思而后行”。

用美国资金拍中国电影

  张英:我们在颁奖词里说,你是中国和美国沟通的桥梁,你为此做了哪些事情?

  章子怡:比如,现在中外之间的文化交流非常频繁,我经常会接到邀请,比如作为一个中国演员,主持一个电影节的活动,当电影节的评委,颁一个电影奖,参加电影局组建的中国电影代表团出国访问活动,或者参加中国电影周这样的活动……这些事情看起来小,但长此以往,如果我们做好每件事,对中国电影在海外的发展,对中国电影的推广都会有极大的帮助。

  张英:你怎么看待美国的上流社会?

  章子怡:“上流社会”的定义其实很虚拟。不一样的文化背景,造就不一样的环境。美国的上流社会对我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我去美国是去拍电影的,不是要融入它的上流社会。我有一部分工作在美国,有时候会和这个圈子的人打交道而已,就是不同的圈子。但这个概念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张英:进入好莱坞对一个中国人困难吗?

  章子怡:很困难。不管是我,还是其他国家的演员,在美国发展、进军好莱坞,我们的问题是创作量不够,拍电影的机会太少。美国电影市场绝大多数是本土电影,你要进入他们的电影圈,只能是多拍美国片。可问题是,亚洲演员在美国片里发挥的空间实在有限,何况很多找你演的角色形象可能还不大好,可能是负面的;你接了也许不是加分,甚至是减分。

  “好莱坞”是美国人的文化,是美国人玩的游戏。因为他们的电影工业强大、市场强大,所以才成为世界电影中心。去他的家门口打拼,是赢不了他们的。

  如果中国的电影工业起来了,我们资金强大了,我们成为世界电影中心,可能那时候全世界都会开始看中国电影,打中文字幕;外国演员都想进军中国,来中国拍电影了。

  现在,随着中国电影市场的扩大,出现了新的可能。如果我们有好的电影题材,我们可以在好莱坞找到投资,用美国的资金拍中国电影。

  张英:你给美国电影公司拍过电影,也开始在美国发展,根据你的感受,中国电影跟美国电影之间有哪些差距?

  章子怡:提到好莱坞的电影,确实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能够跟他们相提并论,能够和它抗衡的,未来中国也许有挑战它的这个实力。比如我们电影院的增加,电影银幕的增加,电影观众的增长,电影播放条件的改善,电影票房的迅猛增长,综合这些因素来看,做第二个好莱坞是有可能的。

  但达到这个目标之前,我们还存在许多问题,比如拍电影,我们有最先进的设备;做动漫做特效,我们有比美国人还先进的硬件,我们的大楼、工作室比美国同行优越,但我们还没有培养出能够熟练操作这些设备的人,在个人的文化素质、想象力、创造力上,和外国同行还有差距。

  说到底,我们的硬件够了,比美国人还牛;但在软件上,我们不如美国和欧洲,落差还很大。要弥补这个差距,我们需要时间,需要财力,需要政府和企业,在全球范围内请最好的专家学者来中国,教我们的学生。中国学生聪明、刻苦、勤奋,这是我们最骄傲的,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欧洲,在大学里拿奖学金或者学习比赛,拿前五名的学生中间一定有中国学生。

不愿意做失败者

  张英:生活中的章子怡是怎样的一个人?

  章子怡:能吃苦,性格比较坚强、执着。我小时候条件也不是特别好,学这个、学那个,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才可以达到同样的水平。十一岁时,我考上舞蹈学校,家里面和亲朋好友搞了一个庆祝晚宴似的活动,大家就为我骄傲和自豪,说考到北京舞蹈学院附小不容易。

  我那时候,一点这样的意识都没有,就觉得自己是稀里糊涂考上了,住到舞蹈学院附小,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生活。跟军营一样的生活,每一天吭吭哧哧在那儿压腿锻炼。你觉得如果不如人家,就多努力一下,因为我不想被学校退回去,我觉得那是很丢人的一件事情。

  张英:不愿意做失败者。

  章子怡:对,我那样热爱舞蹈,可不能被退回去。那时候的日子很难,你考试一定要多少分以上,才能够避免被退回去。如果你被退回去了,回到原来的小学,同学怎么看你?肯定是一个失败者。我不愿意做一个失败者,哪怕我经历更多的痛苦、没有人理解我,我都不怕,但是我不去做一个失败者。

  我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说“你是最好的”“你是最漂亮的”“你是最棒的”,从来没有听到过。哪怕你考试,一百分得了九十九分,其实已经很好了,但是缺少了那一分,你也不是最好的。父母就是这样一个鼓励方式,你永远觉得自己不够好,你永远在努力,说能够再好一点、能够再进步一点。

  后来我拍电影,演一个不容易完成的角色。突然间,导演每一天都在赞扬你,说太好了,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演员,你是最了不起的。第一两次听,我还觉得要谢谢,我特别开心,我觉得这是一种赞美,是一种鼓励。天天都能听到,然后关键是每一个演员都能听到,你会觉得,原来他们是用这样的一个方法去鼓励你,其实都是挺有效的。他说你好,你就愿意更好;说你不好,你更愿意更好。

  张英:在很多人眼里,你是一个一帆风顺的人。

  章子怡:我是在这样的一个压力下成长起来的,从我一开始拍电影就有舆论,说章子怡是个运气好的女孩,然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听到种种这样的说法,在如花似玉、朝气蓬勃的青春期,你希望听到的是一些鼓励和支持,而不是这种冷言冷语。

  那个时候,我觉得挺委屈的。因为你在不断努力,拍摄的过程那么艰难,出来效果这么好,反而不被大家认可,我觉得,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但是随着慢慢长大,仔细想想,其实老天永远是公平的,可能那一个时期,你经历的委屈也好、挫折也好,都是人生必需的经历。

  为什么我有今天?如果以前一帆风顺、万事顺心,可能也没有今天了。  

    张英:你在意那些批评和绯闻吗?

  章子怡:曾经在意过,现在不在意了。我始终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谁天生是坏人?大家都是“人之初,性本善”,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哪怕你的批评让我很难过,我也不愿意猜测说,你的批评是恶意的。因为工作不同,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立场。

  从我出道以来,绯闻就满天飞,说一点这个,说一点那个,真真假假的,太多了。我从十九岁拍第一部戏到今天,基本上没出来回应过绯闻。我觉得,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不是说你必须出来解释的。今天说个声明,明天发个声明,有这个必要吗?根本没这个必要,你就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地去做你的工作,真心地对你身边的人,就足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孟小冬的戏太少了

  张英:陈凯歌找你拍《梅兰芳》之前,你已经在看《孟小冬传》了,为什么会这么巧?

  章子怡:可能是命中注定,让我演孟小冬。陈凯歌导演找到我之前,我就在看《孟小冬传》,深深地被这个人物吸引了。我当时就很想找到好的导演、好的编剧,写个好的剧本,我来演这个人生经历复杂、丰富的人物。

  刚好在这个时候,导演陈凯歌约我谈个戏。他越讲我越觉得熟悉,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后来他告诉我是孟小冬,我当时就觉得真是命中注定啊,她和我有缘哪,她自己要出场,想什么就来什么了。

  但是在《梅兰芳》里,孟小冬一开始只是个配角,戏也不是很多。我稍微有点犹豫,就觉得戏太少了,不过瘾。这么好的角色,如果我可以把她淋漓尽致地发挥,两个小时和二十分钟,会有很大的差别。

  后来陈凯歌导演表示对我很有信心,希望由我来演这个角色。我想,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个好的角色,又是陈凯歌导演,我不可能拒绝。因为我想跟他一起拍戏,想了解陈凯歌导演丰厚的文化底蕴。和他一起拍戏,我对他有很多好奇。

  张英:孟小冬这个人吸引你的地方在哪里?

  章子怡:这本书最吸引我的地方,我觉得这个人物富有传奇色彩:她从小到大的经历,跟余叔岩学戏,年轻的时候和梅兰芳相恋,最后嫁给杜月笙……从人生境遇到生活经历,从学艺到情感,非常丰富、非常饱满的,有很多故事可以讲。

  张英:你那么喜欢孟小冬,你佩服她哪一点?

  章子怡:以《梅兰芳》这个电影来说好了。梅孟之间的恋情并不是主题,只是梅兰芳先生人生当中的一段经历。我最佩服她的一点是,在这样大的压力之下,很多人对于梅孟之恋都在阻拦,使得一开始的相爱、相识到最后毅然决然地离开,舍去自己的利益、舍去自己的一切去保护梅兰芳,是很撕心裂肺的那种感情。她知道她的离开会让梅兰芳的生活轻松一些。我觉得这种人物虽然呈现的戏不多,但还是刻画得很立体很生动的。

  张英:你读《孟小冬传》,一个真实的孟小冬是什么样的?

  章子怡:我真正了解的他们之间有很多故事,比如将梅兰芳一手带大的伯母去世,嫁给梅兰芳近四年的孟小冬很想去梅先生家人的灵堂拜祭。她削了短发,戴了白花,到了梅家门口,却被福芝芳阻拦,她不能进去,只能哭哭啼啼离开梅家。书里其实有很多这样的细节,但因为时间有限,电影不能牵涉太多,只保留了一段可悲可泣的恋情。

  但孟小冬的传记也是他人写就的,不是孟小冬本人写的,不是一个完整的纪录片。我们只能从她教戏的方法,还有她的一些老照片,她的人生经历,和导演那里,去摸索、揣摩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梅孟之恋”是爱情的最高境界

  张英:怎么看待孟小冬和梅兰芳之间的感情?

  章子怡:当爱情来的时候,如果不是两个人都有感觉的话,一个人没法开始的。孟小冬和梅兰芳爱情的主动权在孟小冬手上,所以她自己是比较开朗、比较乐观的,她会逗梅兰芳,跟他说:“我骗你的,我不是在等我姨夫,其实我是在等你的。”她那种少女的情怀恰恰是梅兰芳需要的,他看到了,也打动了他,两个人的感情很微妙。

  他们的感情不是那种大的悲欢离合,但非常绞人心的。明明他们是可以走到一起的,但种种压力加在一起,生生把这两个人给撕开了。那种痛,像伤疤一样,你不想再去碰它。它不是那种嚎啕大哭,但像针一样扎着你。这种感受是我没经历过的。我的生活里没有见过这样的活活被切断的爱情,可能与那个时代的背景,还有梅兰芳和孟小冬的特殊身份有关。

  这样的爱情对演员来说是很不现实的,我要去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经历这种痛楚。演员自己不痛,是感染不到观众的。演员必须要有这个冲击力,通过你的表演、细微变化,用你的血肉去感染观众。

  张英:你怎么看孟小冬、梅兰芳、福芝芳三者之间的关系?

  章子怡:表面上看,是孟小冬、福芝芳两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梅兰芳,这个男人对两个女人也有不同的情感。我觉得这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互相欣赏的地方。梅兰芳对福芝芳是很尊重的,他也很清楚福芝芳在家族里面的地位,还有她本身对于梅兰芳先生的影响。福芝芳也很清楚孟小冬的魅力在哪里。所以,与其说她们两个是情敌,在戏里没有正面交锋,但是对彼此是熟知到一定程度的。

  张英:你说“梅孟之恋”是爱情的最高境界,为什么?

  章子怡:因为这段爱情,他们两个的爱情是这么悲伤、这么伟大的。我说伟大是因为,人都是自私的,你去争取你的情感或者利益的时候,一般人都会很努力,或者排除万难地去做。但是孟小冬和梅兰芳之间,她知道如果她不离开他的话,像邱如白说,谁毁了梅兰芳的孤独,谁就毁了梅兰芳。梅兰芳是不能够被其他事情影响到的,不能被儿女之情影响到。她理解和愿意扶持他的话,他才会毅然决然地说OK。孟小冬可能离开他,他的事业,包括整个“梅党”与他的关系,可能会更加适合梅兰芳。人的本性都是去争取的,但她选择了放弃。

  张英:真实的梅孟恋是怎么结束的,和电影有什么不同?

  章子怡:就是最后离开梅兰芳了。传记牵扯到很多的故事、很多的人物,它比电影要复杂。我觉得电影可能牵扯到的很多是,两个人之间情感和心态上的变化。出于保护梅兰芳和保护这段爱情,这样毅然决然地离开自己的爱人,反而保留了她和梅兰芳之间的爱情,使得这份情感永远像红颜知己般,让梅兰芳无时不刻不想到这份爱情,想到孟小冬,想到她对他的鼓励,想到她给他写的那封信,想到离别时候她对他讲的那句话。对我来说,是很悲伤的一份感情。

  张英:你如何理解女扮老生和男扮花旦的感情?

  章子怡:这样的关系歌剧里也出现过,日本古典的戏曲艺术里也出现过,但我觉得对于中国人来说,不是很陌生。就是女扮男装,还有梅兰芳先生艺术的这种经典,我觉得是戏里有意思些。在私底下孟小冬是个女孩,在台上他们两个的角色是相反的。他们第一次萌发爱意的时候,恰恰是他们在舞台上,孟小冬把她的髯口,就是老生戴的胡子,把髯口打开以后,第一次那样深情地在舞台上的成功表演。那一刻恰恰两个人的性别与舞台角色是相反的。

  张英:在电影里,你的戏曲表演是自己完成的,你为什么没有像黎明那样用替身呢?

  章子怡:我不愿意用替身。我觉得替身出不了我自己演的效果。我知道长达两个月的训练,最后在电影里不会有多少呈现,但是我觉得我必须自己学习。没有足够的训练和下苦功,影片上是呈现不出来那种精确度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创作状态非常不可思议,晚上都睡不着觉,然后我会哭。我经历过这样的状态。就像拍英文戏的时候,我不会讲英文,每天要拼命地记很多单词,背台词,想人物,那个压力很大,但是我都过来了,没有什么是你扛不过去的,只要努力,只要你花时间、花精力、用心,都能克服的。

  张英:在塑造孟小冬这个人物时,你最困难的是什么?

  章子怡:电影里有段戏,《游龙戏凤》这场戏涉及到京剧手、眼、身、法、步,所以我必须学好这出戏。之前我不懂京剧,慢慢去一点点了解。我在家的时候看中央电视台11频道,京剧戏曲台,天天看。到外面工作的时候,车上听的也是我在电影里的那个唱段。那个时候是夏天,马路上堵车的时候,我们就把车窗打开,放京剧。旁边的车看着我们都傻了:怎么有人在车上听京剧呢?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有练功房,都是把老师请到我家里来。我拜了两位老师,一个是女的,跟孟小冬一样,女孩子唱老生。后来我又拜了一个著名老生演员,男老师,范儿更足一点。

  我们铺上红地毯,把换衣服的大镜子搬出来,在客厅里面练。走步、髯口、扇子功等,每天练。京剧太难入门了,举手投足到身体上的协调性,包括那种小的韵味,是很难一下子捕捉到的。

  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真正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再苦再累,花很多时间和精力,这样的前期准备工作都是必要的。

陈凯歌像一个孩子

  张英:和陈凯歌合作感觉如何?

  章子怡:非常好。我坚信这是陈凯歌导演继《霸王别姬》以后,又一个心血之作吧。我觉得他也投入太多了。这个东西,你看他的那种状态,也不是疲劳;他不疲劳,他是亢奋。

  每一天,你看他看到一场好戏,他会说大好。他会笑,像一个孩子。你知道吗,你有时候会觉得他真的很可爱。之前没一起合作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说你可能会有压力,会紧张,会怎么怎么样。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孩子,高兴了他就会跳起来,会说子怡真牛。他就会这样子去表达。

  张英:孟小冬这个角色,你是否跟陈凯歌进行过讨论?

  章子怡:当然,我们在现场有大量、反复的交流。刚开机的时候,我需要一段时间,进入到演的人物中去。这一次拍戏挺特别的,因为我每天很早来到剧组,到现场去看一看导演拍戏,看一看其他演员的状态,看导演是怎么跟他们讲戏的。我很早已经进入到这样一个状态,我下意识地让自己早一点到这个集体里面来。具体到某一件事情,或者某一个气氛、某一个环境里面的时候,可能那个状态是很精确的。要花时间去掌握它。

  在拍戏的时候,我先是听导演的想法是什么,然后自己再琢磨,接下来慢慢走入到人物内心,演起来就顺了。导演非常有技巧,在顺序上也是帮助我和黎明。一开始拍我们俩相识的戏,然后慢慢地随着我们越来越互相了解,演员之间也熟悉了,戏也演得越来越好。

  张英:遇到不同的意见时怎么办?

  章子怡:没有什么不同的。导演跟我的沟通很畅,气场很对。我们对人物的想法,怎么完成人物,以及对这个人物本身经历积累的理解是在同一个气场中的。

  一开始,导演看我的处理是什么样子。在我的处理过程当中,他去谈他的想法,然后再一同去完成它。所以如果演员多一点灵感给导演的话,他也会多一点灵感,那这个人物就会更加地饱满。

  导演看我每天演,给孟小冬带来这个感觉。导演觉得,呃,这也是对的,那样做也可以。好的演员不是棋子,导演怎么说就怎么做,不是这样子的。塑造一个人物,也许你在演的时候,对导演来说也有一个灵感的启发。有可能导演的某一句话对我也是一个引领。

  张英:陈凯歌谈起你很感慨,说章子怡的成功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么幸运。

  章子怡:导演以前不认识我,我们没有合作过。通过这个戏,我想不光是陈凯歌导演,剧组所有人都会对我有了解。这个角色虽然只呈现了二十五分钟的样子,但是角色投入的辛酸,还有训练的过程,一系列,他们都看在眼里吧。所以我觉得一个人成功不是轻而易举的,背后要付出很多代价。

  这部电影在我的演艺生活中,是很美好的一个回忆:有这样一个可能性,让我去完成我觉得压力很大、有难度的这样一个人物。

  张英:你赞同外界说你成功是幸运的吗?你背后一直是这么努力和刻苦的吗?

  章子怡:对呀,我骨子里有点,别人交给我的任务或者我要完成的角色,我会为这个角色不吃不喝,或受所有的罪,也要把它完成。我就觉得这是一个责任,是我对我电影的责任,和对我自己的交待。可能有些人不用费那么多辛苦,就可以达到这样的程度,但是我觉得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你想达到一定的标准,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张英:你说的代价指的是什么,是辛苦还是受伤?

  章子怡:都有吧。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我在孟小冬这个戏里,玩那个扇子。扇子怎么动,光这个,我的手就被磨破了很长时间。辛苦和困难是看你有多热爱你的工作和角色。你要是热爱它,你有这个热情,你可能就做得漂亮一点。

  现在很多人都很忽悠,工作也好,或者态度也好,得过且过,我觉得可能在我身上,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工作。如果哪天没有做好的话,我会觉得很不安。

  张英:为什么会这样?在别人看来,章子怡已经是个很成功的演员了。

  章子怡:我热爱我的工作和角色呀。这个道理很简单的,就跟你爱你的孩子一样。你爱你的孩子,觉得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对待角色就是这样,很认真,不会乱来。

  通常大家会说,为什么章子怡每部戏都接得那么好?大家看到我接了很多好戏,没看到我退掉了多少戏,包括好莱坞的戏、挣钱的戏,我全推掉了。为什么推掉,因为我现在的做法是,要为了我的兴趣爱好去创作,并不是为了片酬接一部电影。

  我觉得人不能太贪了。当你懂得舍掉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得到的东西更加珍贵,更加地有分量。我不要为钱浪费我的时间,浪费我的精力和才华。

没有张艺谋就没有我

  张英:回顾你的十年演艺生涯,你的第一部戏,是《星星点灯》?

  章子怡:我不把那算作是我的第一部戏,我算的是《我的父亲母亲》。

  张英:《我的父亲母亲》里面,你的角色如果换一个人来演,也许热闹一段时间就淡了,但你能通过这么普通的角色让别人记住和认可你,这个戏你还记得当时做的功课和努力吗?

  章子怡:当然记得。我每一部戏所做的努力,都历历在目。因为十年间我拍的戏,其实量不是很大,但是基本上都有它的挑战性和困难。《我的父亲母亲》是我的第一部戏,我是完全懵懂的时期,也不懂得电影是什么,就觉得这么重要的导演选中我,我要很努力地把功课做好。其实我十年前的心态和现在的心态,是一样的。我当年是个新人,我很努力地去面对我的机会;今天,我是相对比较成功的演员,我也是很努力,我的心态是这样的。我想是有这么一个状态,有这么努力和平和的精神,我才会有今天。所以,为什么说观众会记住那个戏里的我,我之后的每一部作品大家都一直在看着?都是有一个相连的关系。

  张英:谈谈和张艺谋的几次合作吧。

  章子怡:如果没有张艺谋的话,也不会有我的今天,我始终会这么说。我对他的情感是很特殊的。他对于我来说,除了是一个导演以外,更像是一个老朋友,一个家里人。到现在为止,我和张艺谋的关系也是这样,过生日的时候也会想到他。你想,每一个戏五六个月,拍三部戏都一年多了。所以还是那句话,只要张艺谋需要我,我都会义不容辞地出现。

  从第一部《我的父亲母亲》到第三部《十面埋伏》,他对我磨练了好多年了。从第一部戏跟着他拍,到第二部戏《英雄》,我中间已经出去拍过《卧虎藏龙》了,拍过好几部戏了。拍《十面埋伏》的时候,我已经成熟很多了。可以说,我拍这些戏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我受了很多苦,受训练,受伤,他都看得到眼里,看得到我的进步。

  张英:如果再和张艺谋合作,你想演什么,艺术片还是商业片?

  章子怡:我倒不大在乎是商业片还是小剧场的,只要对我构成挑战的,我都愿意去做。演员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呀,有的时候,你要看市场需要什么。也许我会为市场去拍电影,也许有的时候为电影节拍一部电影,这个永远不能预先知道。但是我觉得那样目的性太强,我拍电影是很纯粹的,有兴趣我就去做,我不管它是小制作的、投资小的,还是投资上亿的大片,但是它要对我形成吸引力,我要有这个欲望去塑造它。

  张英:《卧虎藏龙》,李安说最后被你感动了,被你的用劲和用心感动了。怎么理解他的话?

  章子怡:他说“用劲”是叫不惜力。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说章子怡是一个不惜力的演员,说白了,她就是不懂得怎么心疼自己。有时候,我的家人和朋友说你别太玩命了;还有朋友跟我说,你都到今天了,你不需要怎么样就可以过得好了。你看我每天在现场。为什么今天采访环境不够好,因为我是在现场,就这么个小屋子里,我有时听不清楚你在讲什么。但我们就在这么个环境里,每天十三四个小时,电影就是这么拍出来的。他们没有来过现场,但是他们昨天来了现场,说天呀,拍电影这么难呢,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拍,一天天在那儿熬,拍出这么一个作品。他说得挺对的,我很不惜力。

  张英:结果MTV电影奖,你因为武打获了奖,你怎么看?

  章子怡:我挺意外,因为我也不会武打,给了我一个这样的奖。《卧虎藏龙》得了挺多奖的,就突然觉得,原来这个角色给了我这么多关注点和这么多荣誉。这个于我是挺惊讶、挺意外的。拍戏的时候只是想到,李安最后选到我,最后最后了,定下来让我演这个角色,所以我不要让导演后悔,我要每天让他满意我的表演,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当时演玉娇龙的心气儿可能就是这么一点吧。

  张英:你这么年轻就和华人最有名的导演合作过了,在角色上还有什么期待?

  章子怡:有好的角色我都会期待。坦率地说,我还有好多角色没有演过。我会一直演吧,不会说哪天我就不干了。

  张英:你正渐渐被树立成中国在国外的女性形象,你觉得这个形象是什么样的?为了这些形象,你做了些什么?

  章子怡:我从来没有代表什么,现在的一些社会评选太高抬我了。我只是一个演员,把工作做好,这是我的本分。这几年,我成熟好多,也在参与很多慈善事业,在帮助一些弱势群体。

  我不喜欢别人说我代表什么,我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权利。但是我希望自己可以向年轻人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只要努力和不要偷懒,奋斗,你可能就会离成功越来越近。

  

  (责任编辑:丁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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